暗一解释道:“应该是梁国军中的鹰。
姑娘有所不知,梁国人尤爱训鹰,尤其是军中将领几乎是一人一只,平日里多用作查探他军动向,传递消息。”
话落,他忽然问:“姑娘喜食鹰肉吗?”
听着头顶又一道响彻云霄的鹰吠,宋言汐冷了嗓音道:“打下来尝尝。”
暗一恭敬应声,大步朝外走,冷声问道:“弓箭何在?”
随着他一声吩咐,立时有士兵小跑着送上弓箭,不远处排成一排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士兵也都纷纷转头看向这边,个个面露兴奋。
一小兵激动道:“兄弟们早就看这些乱飞的畜生不顺眼了,暗统领赶紧把它打下来烤了下酒吃。”
暗一用手指勾了勾弓弦,问:“既随身带着弓箭,为何不动手?
王爷当初曾下令,边城内外的巡防小队十人中至少有两人配弓。
弓箭是给你们用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背着好看的。”
他手中这把弓成色虽旧,固定弓弦的两端却没有任何磨损痕迹,分明从未被使用过。
小兵赶忙解释道:“统领有所不知,林将军此前下过死令,严禁任何人打梁国人豢养的鹰。
有个兄弟天黑没看清,把鹰当成雁给打了下来,偷摸在自己家后院挖了个坑埋了起来,结果还是被林将军找到,屁股上挨了四十军棍两个月都没下来床。”
“他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宋言汐正好走出来,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小兵如临大敌,赶忙道:“郡主,这话可不兴说!”
他说着,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道:“王爷都回来了,我们还害怕什么林将军?”
只听“咻”地一道破空声,头顶顿时响起一声悲鸣。
众人不由地抬头看去,就见一团黑影急速下坠,狠狠砸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
在一众叫好声中,暗一冷冷道:“若有人觉得这鹰射不得,只管回将军府去请林将军过来。
我正好也想问问他,梁国人的鹰在我大安将士的头上飞,如何就打不得。”
话落,四周顿时死一般寂静。
就连那些听到动静,探出脑袋想要看热闹的乞丐,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将头缩了回去。
唯独旁边的小兵,一脸兴奋问:“暗统领,这鹰?”
“处理干净烤了送过来。”
“是!”
鹰被拎走,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
宋言汐怔怔看着地上的痕迹,一时有些出神。
直到听到暗一的声音。
他有些紧张问:“方才是不是吓到姑娘了?”
宋言汐摇头,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下令,要军中将士射杀这些鹰的?”
暗一脱口道:“三年前。”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便是青瓦镇白家被灭门一事后,出事的前一日,有不少的村名亲眼瞧见出事的白家和其他几户人家的上空,有好几只鹰飞过。
后经过辨认,确定是梁国人所豢养,羽毛颜色与叫声都与大安境内的鹰不同。”
暗一眉头紧皱,似自言自语道:“此中缘由只有我与邱将军知晓,林将军是王爷离开后才来的边城,不清楚倒也正常。”
宋言汐冷声问:“既不知情,又何必特意下这么一道命令?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国人救了他的命。”
暗一险些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幽幽道:“说不准林将军有他自己的安排。”
宋言汐蹙眉,“你也跟着奚临学得阴阳怪气了?”
暗一几乎是脱口道:“自然不是,都是同……就是跟着奚神医学的。”
他还煞有其事道:“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疯狂找补的模样,让宋言汐想不疑心都难。
只是这会儿,她却没功夫追问。
“你刚刚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奚临?”
“奚神医?”暗一摇头,问那边的守卫,“你们刚刚可有见到奚神医?”
众人纷纷摇头,只有一人弱弱道:“郡主回来之前奚神医刚好出去,之后便没回来。”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两个时辰过一刻。”
宋言汐立即看向暗一,眼底带着审视。
奚临那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话的,两个多时辰未归,竟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莫不是跟着锦王殿下一起走了?
暗一忙摇头,压低声音道:“姑娘信我,我亲自送主子出的城门,他身边绝没有第二人跟随。”
宋言汐不由冷了嗓音,“你也知道没有第二个人跟随?”
暗一听得脊背发凉,忙解释道:“姑娘莫担心,暗三暗五皆跟随主子身侧出城了。
她二人并没有明面上的身份,不方便贸然露面。”
更深一层的话,不用他说透宋言汐也能明白。
那姐妹二人身手了得,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影卫。
放眼边城,有资格豢养影卫的只一人。
她二人一旦出手保护她,无疑是告诉他人,锦王殿下与她关系匪浅。
届时,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
不利于他二人名声不说,若经有心之人的手传出去,非闹出乱子不可。
见宋言汐转身往回走,暗一忍不住问:“姑娘,可需要属下去寻奚神医?”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何处。”
如今城中戒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能去的地方不过那么几个。
他那张嘴虽欠揍了些,人却很是机敏,不至于随随便便就吃了亏。
当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一听还要诊脉,许多精神尚可的乞丐瞬间就不乐意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没事,个别的甚至还站起来跳了几下,精神头十足。
要不是昨晚写脉案时,听这人自述的病症,宋言汐可能真要以为他没病。
暗一立在一旁,原本皱眉不耐的听着这些人说废话,却在看到这人上蹿下跳时忽然意识到了不寻常。
这些人……怎会如此精神?
若不是亲耳听见,他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感染时疫的人还能跳的起来。
邱宗平一早送来的名册上,病得不能下床的几人皆是青壮年,身体怎么也该比这些乞丐好。
难不成,他们染病的时间要更早?
暗一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病得最重的几人都是城中富户,除了两家酒楼的老板外,其余不是布庄便是金店的掌柜。
有钱人最是怕死,他们若是一早感染,城中怕是早已闹翻了天。
在一众喧闹声中,宋言汐翻开本子的第一页,头也不抬问:“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