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川蹙眉,“如此美食,怎的名字这么怪?”
又是烧又是烤,如此直白简单听上去没有半分美感,与其独特的口味全然不相符。
见肉短时间熟不了,宋言汐转头继续看书,随口道:“此烹饪方法源自蜀庄,王爷若是真想知道,不妨问问思涵郡主……”
“竟是她所创?”墨锦川顿时没了胃口。
听出他语调中的不喜,宋言汐收了手札,就着一旁墨锦川用过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接过她手中的调味盒放到鼻下闻了闻。
不由赞叹道:“她竟能想到以中药调味,当真是妙思。”
墨锦川轻哼一声,“不过是些奇巧淫技罢了,当不得你这个妙字。”
听着他不加掩饰贬低的话,宋言汐不由得愣住。
眼前之人,还是她认识那个端方君子?
将她的错愕尽收眼底,墨锦川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佯装不悦问:“你为何这般看着本王,可是本王哪里说错了?”
宋言汐垂眸,闷声道:“不曾。”
她只是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毕竟自大军开拔以来,那对有情人一直是郎有情妾有意,缠缠绵绵的不像是出征,更像是新婚燕尔的两人去城郊踏青。
军中的另一位副将早就心存不满,两次借着修整之时来寻墨锦川,明里暗里提醒他身为一军统帅约束一下两人。
可他都是随便两句话敷衍过去,既没有背后说人长短,更没有借题发挥给两人难堪。
就连昨晚,他也是被庄诗涵气极了,才出言中伤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言汐往肉串上均匀地洒着调配好的香料,忍不住回想早起到现在的种种细节,仍旧没找到问题所在。
她认识的锦王殿下,绝不会狭隘到,为了昨夜区区那么点小事记恨到现在。
既然想不明白,那她直接问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宋言汐蓦地回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满含无奈的黑眸。
眸子的主人明显没想到她会有这番举动,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狭小的马车空间里,两人离得极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明明已至深秋,空气中却莫名涌出一股子燥意。
“你……”
“我……”
“你先说。”最后一句,两人异口同声。
宋言汐攥紧了手中调味盒,率先道:“王爷先请。”
两人间那一丝旖旎氛围,转瞬消失的干净。
墨锦川轻叹一声,似笑非笑问:“宋姑娘觉得,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宋言汐蹙眉,“王爷莫不是为难我?”
他不像是喜欢听人吹捧之人,故意恭维之类的话,想来说了也多半无用。
至于那些难听的大实话,他爱不爱听先不说,也得宋言汐挑的出毛病才行。
明明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君子,亦胸有大义是大安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你让她说什么?
总不能同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百姓一样,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生来克妻吧?
这种话,反正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墨锦川无奈勾唇,“你这性子,当真是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玩笑?”宋言汐挑眉,显然不信。
别以为他装得好,她就真的看不出他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应当是,在意别人如何看他的。
毕竟这两年来,他因腿疾鲜少出门,锦王府的大门又时常紧闭,很少能有结识生人的机会。
至于暗一和王府的一干人等,便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对自家主子评头论足。
墨锦川垂眸,将面前的烤串翻了个面,幽幽道:“宋言汐,本王也是人,拥有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他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问:“莫非在你的心目中,从未将本王当做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宋言汐还沉浸在被直呼全名的震惊中,并未回神。
自两人于林庭风“出殡”那日起,锦王殿下待她一向礼遇有加,从不曾像今日这般连名带姓的称呼她。
虽算不得折辱,她也不恼,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话一出口墨锦川便冷静了下来,朝着宋言汐拱了拱手,歉意道:“方才是本王失态,还望宋姑娘莫怪。”
宋言汐回神,下意识道:“王爷也是替我不平,我若是因此生气,未免太不知好歹。”
待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时,已然晚了。
被戳中心思的墨锦川别过眼,淡淡道:“本王并无此意。”
“如此便……”宋言汐试图解释,话到嘴边却变为了,“锦王殿下的耳朵为何这般红?”
担心他是连日赶路吃不消,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手刚伸出去,手腕便被人一把捉住。
墨锦川嗓音低哑,“本王无事。”
可他掌心灼热的温度,让这话变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宋言汐挣脱不开他的桎梏,一时又急又恼,柳眉竖起道:“王爷切不可讳疾忌医,这段时日,您浑身上下我有何处不曾看过。”
“你!”墨锦川转头瞪着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个女子。”
宋言汐动作一僵,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复杂。
这人莫不是烧糊涂了?
她已为他治病三月有余,几乎次次都是深夜一人独去,便是那些风流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之前脱他裤子时都没二话,现在倒记得她是个女子了?
她的眼神不加掩饰,让墨锦川想忽视都难。
他握着宋言汐手腕的手指微紧,忽地笑了。
声音低哑仿佛带着蛊惑,“宋言汐,你还真没拿我当男人看。”
被这一笑晃了眼,宋言汐下意识道:“王爷误会……”
剩下的话,在捕捉到他眼尾那一抹红时,戛然而止。
哪里是锦王殿下误会了,分明是……
宋言汐一时只觉得脸烫的厉害,赶忙别过眼。
只听对面轻笑一声,紧接着,桎梏她手腕的力道瞬间消失。
她赶忙低头掏出布袋里的手札,企图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却越看越觉得如坐针毡。
往日被她看过不下百遍的东西,今日看起来,却像是天书一样晦涩难懂。
明明上面的每一个字,宋言汐都认识,却拼不成词组不成句。
正心烦意乱时,她听到马车外响起暗一的声音,“主子,***差人送了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