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太祖生日第二天,李四有在西安府贡院入场参加乡试,三场过后,他照例不等发榜直接回华阴。
虽然对中举存了点小心思,自付除非别人一时疏忽将他漏过,除此以外再无中举可能,这日他正在家里抱着小冬月,忽然门口有人报喜,他竟然中举了!
这不是他李四有一个人的事,这是整个华阴县的大事,近一二十年来,他是第一个中举的。顿时整个县城轰动,洪兴社的社员人人脸上有光,走路带风。
李四有见此醒悟,没想到这中举的影响如此之大,他中举后整个洪兴社似乎从上到下变得底气十足。人心啊,他感慨,他已经不是单单为自己活着了,还为了妻儿,为了洪兴大几千号人。
随即一个问题摆着他面前,他还需要进京去参加会试吗?举人的身份已经够份量占据当下这么多田地,反正也考不上进士,何必再去京城应个景呢?
但他跟蓝凤凰吹牛要当大官,思量之下,真能当上官也不错。于是他去找守拙老道长解惑。
道长正式退隐后一直心情很好。听了李四有的疑惑,他说:
“10年前就在这后院里,你和我说起过你的理想,现在你在华阴做下这么大的基业,后边你想怎么办?”
李四有其实心里是明白的,他来问道长只是求个认同。
“只剩下这一条路了。”他叹息。
“自古华山一条路。”道长说道。
“阴极而阳,阳极而阴。阴阳相生,互相转换。”又解释道: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我自己悟出的道德经三句话,你肯定还记得吧。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道家最出名的阴阳学说我却没有提出来,变成第四句话?”
李四有点点头。
“只因为我认为那三句话才是最基础的,阴阳二者只是在此基础上衍生而出,属于次一级的层面了。你在华阴蛰伏,此之为阴,入京求官,此之为阳。”
“你将前三句牢记在心,眼下遇到难处,不知不觉就想到要化阴为阳,可见这阴阳二者根本就不需要教你,等时候到了,你自然而然就明白。”
道长黑瘦的老脸满是得意。两人十几年相处,不是师徒胜似师徒,不是爷孙胜似爷孙。李四有见道长最近日渐衰老,心中隐隐作痛,他给道长轻轻按摩肩背,拍他马屁说:
“还是道长您英明,这几段对话要不要录入道典中?”
道长大笑道:“录,一定要录。全都记下来,我死后,将来这玉泉道典能否扬名立万全看你。”
会试在京城明年三月初九举行。李四有决心已定,那么最迟明年开春,他必须要出发去京城,现在已经九月底,最多还剩下四个多月。
他再上华山通知师娘他们,进了山门,正赶上师娘他们考教众弟子剑法,他也不打扰,直接去后厨找到张婶先报个喜。张婶听说他中举了激动不已,说道:
“当年你上山才5岁,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有出息的。”
在她一个农妇眼里,这中举竟然比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华山派还重要。
人心啊,李四有再次感慨。
他回到华山弟子练剑的场地,场中出了点意外,那令狐冲和一位师弟对练,剑走偏锋一时收手不住伤到了师弟,岳掌门一边急忙安排止血疗伤,一边大声斥责令狐冲,言明要罚他去后山思过崖思过。看来岳掌门似乎要着手安排林平之上位了。
李四有刚才看那令狐冲的剑法有点眼熟,这不就是那个剑宗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吗?虽然令狐冲学的不怎么样,但欺负剑法基础不牢靠的师弟却手拿把攥。
他思索是不是要告诉岳掌门,再一想无所谓了,剑法这东西,有天分肯吃苦的人自然会一步步修炼到圆满如意,独孤九剑本来就考验天赋,华山弟子们真要学独孤九剑说不定还不如老老实实练基础剑法好。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大圆满境界,花点时间随便也能创出个类似的绝顶剑法来,剑是死的,人是活的,打基础最重要。他随后不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眼看着林平之和岳灵珊在一起练剑,他笑嘻嘻走到师娘跟前说道:
“师娘,我觉得您剑法上的天分比师父高,想必您现在剑法已到了圆满如意之境,这林平之肯吃苦,天分高低我看不出来,不如师娘您亲自教他。师父那个教徒弟的水平您是知道的,不能说。”
师娘悄悄瞄一眼岳掌门,单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住李四有的耳朵,笑问他: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四有道:“知我者师娘也,您看这林平之和小师妹年龄相仿,人才般配,您亲自教一教,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哦。”
他早年的时候不明白,后来察觉到师娘有强烈的撮合男女成一对儿的爱好,当年差点把李四有招为女婿。他可是大了岳灵珊6岁多,也不知道师娘怎么想的。
女人啊!
师娘闻言两眼放光,李四有暗笑不已。
随后他告知了自己中举的事,华山派也是一片欢庆,岳灵珊摆出一副不相信文曲星竟然跟自己一起长大的样子。李四有故意踱着方步学着文官走路,戏言说:
“我这步态有没有官威?”
众人大笑不已。
这次上山最重要的事是后续他离开华阴后怎么安排,他拉着施戴子师弟密语许久,让他定期下山找洪兴社联系,一定要做到及时互通消息,这些事无须惊动师娘他们,还是师弟们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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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他没有为了会试搞临阵磨枪,只是一心和张招弟腻在一起,招弟春天怀上的第二胎,这时候已经不方便行走,李四有亲自下厨,两人一起安居在家不出门。
又是在冬月,张招弟生了个儿子,她喜出望外,终于功德圆满老李家有后了!
大女儿在冬月出生,起名李冬月,儿子也在冬月出生,名字叫啥?
李四有一拍脑袋,就叫李冬阳!
是冬天的冬,不是东方的东,可不能贸然当别人爹。张招弟听说名字后一脸委屈,以后再有第三个还是在冬月出生该不会叫冬云?第四个难道叫冬天?这当爹的还是个举人,取名字就这水平?
让她来取名字,一准叫李富贵!
还是照例的不张扬,家里一桌小宴请了几个师长,也不收贺礼就这么过去了。
过年后即将出发去京城,李四有开始安排洪兴社的事。静虚道长出海在年前赶了回来,详细讲述一些海外见闻,李四有一一记在心里。二人一阵商议,决定洪兴社二次改组。
变动并不大,之前洪兴社最大职位只提拔到队长一级,眼下择优提拔了几位区长。
另一个更要紧的是武力问题,考虑以后可能要在塞外打一场,两人决定选拔忠诚的骨干,再教授高深一些的全真派基础心法,重点还是打好基础,这些骨干一两年后差不多有江湖三流水准,再以后可能到二流。武功不用太高,要的是人多势众。
其他的基础社员也组织起来,要点就是练习军阵合击,几十杆长枪一起捅上去,高手也得逃。
李四有这边一阵忙碌,赵千乘此时却优哉游哉。他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已经接到通告,他马上要升官了。锦衣卫上头终于有人离职腾出个新坑来,他劳苦功高加上慧眼识人,年后即将回京高升。
他又顺势推荐心腹马连良接任西安府千户,上头也准了,眼下正收拾行装,临走交代马连良一些注意事项。
“西安府一切安稳,重点还是在这华阴县。”赵千乘道:
“我既然将李四有弄出了华阴县,你后边的事就好办了。盯紧了洪兴社,只要他们没有甲胄弓弩,其他的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李四有回不来华阴,万事无忧矣。”
马连良不明其中关窍,问道:
“李四有不是中举了吗,为何跟您有关系?莫非......”
“那日你不也在场吗?”
赵千乘志得意满道:
“我这是一招调虎离山。驿站那人是朝廷派来西安府主持乡试的文官,我提前禀告上头,打算让这李四有此次中举,等他上了京,肯定中不了进士。国朝举人也可以当官,让他这举人去外地当个小官,他算是别想再回华阴县了。”
马连良惊讶道:“没想到他中举居然有这般内情在。”
赵千乘感慨道:“其实以他的学问早该中举,我们当初替他传扬那句‘岂让儒冠误此生’,可把他害惨了。现在想想当初走了步臭棋,早该让他中举滚蛋。他一直赖在华阴我浑身不舒服。”
马连良眼珠一转拍他马屁道:
“国朝科举舞弊可是通天大案,您说要他中举,必须圣上亲自点头吧。您居然能上达天听,如此看来您是简在帝心啊!”
赵千乘朝北面一拱手道:
“圣上英明,我将这李四有前后事宜一点不漏报上去,又加上去自己的计划,圣上准许了,口谕里还有一句我没告诉别人。”
“圣上说:以李四有的功绩可以直接封官,但是恩赐他同进士出身再特拔为官,是对他这种功臣的侮辱。他既然有真学问,那就在科举上还给他个举人。”
“圣上英明,我等锦衣卫定然不负皇恩!”
马连良忠肝义胆,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