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了笑傲江湖之曲,李四有并不认为任盈盈的琴弹得有多好,当时夸赞只是应个景。他骑马缓行,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却是蓝凤凰赶了上来,她高喊:
“李四有,路上搭个伴。”
原来她要回苗疆。识海深处阳光明媚的少年轻轻哼唱,李四有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去福建毁掉辟邪剑谱不重要,似乎这个苗女更重要。于是两人一路并行,李四有给蓝凤凰顺便灌迷汤,他说:
“你不要总是一口一个汉人怎么不好,其实汉苗是一家,你们苗人不是信奉蚩尤大神吗,早先蚩尤大神也是中原人,只不过打不过汉人老祖宗黄帝,落败后残余部下跑到南方才自称苗人。”
蓝凤凰见他不问日月神教的事,心中大定,聊起了苗族老祖宗,一时兴趣大起,两人一路聊天,李四有哄得这个妹子开心,蓝凤凰邀请他去苗疆做客,他顺势就答应了。
这时候正是春末,是南疆最好的季节。传闻中苗疆穷山恶水,谁曾想接近苗人部落,李四有看到了一片一片山间的梯田。一片片田地用石头垒成一层一层,田间已经种上了庄稼,环绕山间好似一条条绿色绸缎,美不胜收。李四有赞叹;
“你们苗人勤劳勇敢,不输汉人。这些梯田不知道耗费了祖祖辈辈多少心血。这是你们的命根子!”
蓝凤凰大为得意,又听李四有道: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追思先贤,悠然神往。”
蓝凤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李四有乘机说道:
“蓝凤凰,汉苗自古就是一家人,墙头打架墙内和,我们现在汉苗一体,重新做一家人,你觉得好不好?”
蓝凤凰止住笑容,面色忧郁,她说道:
“可是你们山下的汉人总是欺负我们山上的苗人,那些当官的最可恶。”
李四有说:“此地民间汉苗多有通婚,老百姓是不在乎的,是朝廷这些当官的不拿你们当人,他日我若得志,必然推行汉苗平等,那时候你可一定要支持我。”
其实汉官欺负苗人,苗人反抗,残害的汉人百姓也不少,汉苗之间恩恩怨怨哪里说得清,朝廷至今依然有重兵驻扎在苗疆附近。但这种话在这场合不能说。李四有也来了个春秋笔法。
蓝凤凰笑道:“你一个混江湖的居然想当官,你当得上吗?”
“我可是秀才。”李四有得意道:“今年正好要考科举,说不定我就考上状元当大官。”
蓝凤凰哈哈大笑说:“状元可是文曲星下凡,你考得上么?落榜几回了?”
“两回。事不过三,以我胸中才华,说不定这次就考中了。”
李四有吹着牛,心中一动,对考上科举突然有了点渴望,这个世道,想做事还是得当官。守拙道长说过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待老子滚将进去,来个出污泥而不染。
在苗疆小住几日,这地方蚊子真多,李四有被咬得满头包,后来灵机一动催发意念,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威压,蚊子居然再也不咬他了。
蓝凤凰故意拖延几天想看他笑话,等她拿出苗疆特制的驱蚊药水给李四有,李四有道声谢,接过药水却不往身上涂抹,还问她这药水怎么配置。蓝凤凰欣然告诉他配方,还说:
“都是些普通的方子,我五毒教的毒药秘方可不能告诉你。”
识海深处的少年又在哼唱,李四有认定了这驱蚊药方远远比毒药珍贵,言道:
“大妹子,这地方蚂蟥也多,有对付的方子也一并给我吧。将来我做了大官,咱们汉苗一体,一起去收拾更南边不听话的交趾。大军南征,这驱蚊虫的方子能派上大用场,你们五毒教可立下大功了。将来收复交趾,据说那里有大片平原,给你们苗人分田分地,岂不美哉。“
蓝凤凰没想到这一层,听到田地二字,打动心坎,言道:
“有田地分当然好,可是交趾的当地人怎么办?”
她们苗人被欺压惯了,猛然翻身做主人很不适应,固有此问。李四有笑道:
“我们汉苗一家亲,其实交趾当地汉人也多,剩下一些不开化的南越野人。咱们过去先把他们打服了,再慢慢教化搞成一家人,而后,咱们汉苗南越也一家亲,更南边还有没开化的......呵呵。”
蓝凤凰瞬间就明白了。
她捶了李四有一拳,说道:“你们汉人真坏,不过这主意不错,我喜欢。”
她开始意淫分田分地,不知不觉口水都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蓝凤凰钻进了李四有的竹脚楼,黑灯瞎火的,她开始脱衣服。
李四有夜能视物,他半躺着,淡然道:
“大妹子,你很热吗?”
蓝凤凰说:“四有大哥,我喜欢你。我们苗疆有走婚的习惯。不如你今晚在这里走婚?”
黑暗中,李四有瞧见她神色坦然。
他一点儿也没觉得这个苗女放、荡,深知所有民间习俗能形成,必然自有道理在,所谓上善若水莫过于此。于是他说:
“蓝凤凰,你是个好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也很喜欢你,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喜欢。你要想啊,大哥我已经有嫂子了,我们这么做对得起嫂子吗?“
蓝凤凰停手,又穿上衣服。她说:
“大哥你说得对。刚才我只想到我自己了,没考虑你。我现在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不如我们结为兄妹。”
李四有脱口而出。
竹脚楼上灯火亮起,蓝凤凰打着火折子凝视他,火光中她一双妙目清澈见底,李四有心底一片坦诚,眼神也如一汪清泉,幽深平静。
蓝凤凰展颜一笑,拿木碗倒酒,用小刀拉开两人手指滴血入碗中,二人歃血为盟,念道:
“今日我蓝凤凰、李四有结为异性兄妹,以后唇齿相依,祸福与共。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誓言念完,蓝凤凰问他:
“我们五毒教现在受日月神教管制,四有大哥你在中间如何相处?”
李四有微笑,说道:“早就说过我跟东方教主有交情在,咱们白天不是说过往南边发展吗,不如到时候将日月神教也一起拉进来,大家一起打外人谋好处。何必在中原跟自己人窝里斗呢。”
蓝凤凰闻言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实在是东方不败在五毒教威名太盛,她之前被任盈盈拉着造反,虽然拗不过闺蜜自小的情谊,整日提心吊胆总是有的。
李四有闭目聆听蓝凤凰远去。她下楼脚步轻快,呼吸中带有欢乐,显然这苗女的情意来如暴风骤雨,去时却平静无波,拿得起放得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此次因缘际会,总算没有辜负了一个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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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李四有告辞,他将马匹留下,步行出山。这次格外小心,确认无人跟踪,于是戴个竹篱遮掩相貌,一路朝福州城而去。
到了福州,悄悄探问到林家老宅,乘无人时候直入宅中找到了一件袈裟,打开一看果然是辟邪剑谱,当头八个大字: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他心想:可去你的吧。
仔细清除自己在各处留下的痕迹,而后包好袈裟行至江边无人处,双手发力将袈裟揉成碎片抛入闽江之中,眼望江水滔滔,李四有不以为意。
武功秘籍小事耳,大局并不在此。
他随即北返,一路见识到八闽大地风土人情,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此间的土客之争。
当年北宋灭亡,衣冠南渡,不少中原人到南方定居,此为最大的客家人起源。再以后南宋将亡,更多的中原人南下八闽,当地田地有限,客家人与当地土着因田地多有争执,引发了长达几百年的土客之争,双方争田争水,械斗之凶狠令外人侧目。
李四有路上遇到过一起械斗,双方不仅仅是扁担农具,连自制的弓弩、竹甲、甚至铁甲都装备上了,当场打死打伤数人。
他当时瞠目结舌。两边都是大明人,不知双方是非对错,他不能管闲事,也没法管闲事。只能叹服:倘若边地民风也如此强悍,来多少鞑子都不够打的!
忽有所悟,上善若水,或许这也是解决边患的一条路?当初自己在燕山余脉布置了汉人的游牧部落,何尝不是殊途同归。
他一路思索一路北行,路过一处县城,耳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打听,是在送别一个离任的县令。那县令三十岁上下,在官场算个年轻人,面容方正,一身洗得发白的官袍,看上去深得此地民望,有数百民众在城门口送别。
李四有大奇,大明朝竟然有如此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