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江当然也考虑过怎么将自己摘出去。
即使是在叶家失势几乎无法再起,而陆北江又急需把叶筝弄死迎娶九心的情况下,他都没有亲自参与。
包括这次叶筝被关进柴房,明面上都是在陆北江外出的情况下发生的。
如果叶筝要问责,那就把皇后搬出来。
如今陆北江虽然战功赫赫,但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还在,那是他最强劲的对手。
陆北江和叶筝的关系破裂,获利最大的只会是皇后。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在原世界线里也获得了大成功。
只可惜,但凡有个智商正常的,这个局都组不出来。
都不说深奥的,只拿最浅显的一点来讲。
陆北江一个贴身的下人被收买还合理,他身边所有侍奉的下人全被皇后强迫,那陆北江还争个屁的嫡,皇后随便找人,一包耗子药就毒死他了。
反正皇帝也乐见其成,何苦需要靠折磨叶筝来迂回?
嘲多无口,要不是早就知道气运之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德性,叶云归都想直接翻白眼了。
陆北江之所以能成功挑起叶家和皇后的对立,全靠配角降智。
毕竟要让一个无能的巨婴怎么才能看起来聪明一些呢?
唯一的办法是,让巨婴身边的所有人都变得脑残。
只要气运之种能够根据世界运行的逻辑编造出一套能自圆其说的程序让世界不至于崩坏,就算是男主的成功。
这群下人说的时候叶云归安排了人在一旁记录,每个人说完都要签字画押,日后都是证据。
这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灰白,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必死的结局。
就算叶云归最后放过他们,陆北江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等最后一个人说完,叶云归摆摆手,这些人便被拖了下去。
离了好远,院子里还能听到那些人哭喊求饶的声音。
叶云归吩咐护卫队,要好好对这些下人,必然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下人若是听命行事,叶云归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偏偏这群人折磨叶筝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享受高高在上的叶大小姐、侯府夫人在他们面前跪地求饶的丑态。
折磨叶筝能让他们短暂地忘记自己卑微的身份,凌驾在权贵之上。
“真可悲啊,平日里压迫他们、打压他们、拿他们亲族威胁他们的人分明是陆北江。他们不敢反击陆北江,反而去攻击一直对他们以礼相待的叶筝。”团子叹道,“真正的弱者,即便抽刀反击也不敢对准凶手。这份弱,不只是权势地位上的弱,更是灵魂和人格上自我矮化。”
叶云归撸了两把团子的狗头,没有回应它的感慨,而是放任团子自己去思考。
团子已经开始进化,智慧在不断补足。
自气运之种中诞生的它,终将参悟世界的规则。
人性,只是其中之一。
叶云归再去看陆北江时,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相貌姣好,眉眼英气,是和云朝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守在陆北江身边,虽然抗拒,但眼中的担忧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叶云归晓得,这便是九心了。
准确来说,是经历了灭族之恨后自杀未果,导致失忆的九心。
此时的她记忆还停留在要和云朝和亲的阶段。
她抗拒和亲,也不想做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妻妾。
可在前往云朝这一路上的近距离接触,她又不可避免地对陆北江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九心圣女。”
叶云归出声,将九心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看到她,九心表情微变,有些许局促,还有隐隐的提防。
不过,九心对她并没有敌意,这是很正常的情绪反应。
叶云归道:“侯爷伤重,如今已经不符合和亲的条件,日后不会是你的夫君。云朝虽不似前朝在乎男女大防,却也重视清誉。日后还请圣女保持距离,不用再来此处。”
此时的叶筝和九心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叶云归的语气也不算亲密。
九心脸色一白。
在云朝土地上她不得不压抑自己的个性,默了默,应声道:“好。”
她起身,回头看了眼与焦炭无异的陆北江,毅然转身。
床上的陆北江看到九心远离,一滴血泪从干枯的外皮上流出,还算完好的眼球死死盯着九心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
为什么九心还是和之前一样离开他?
为什么她总是将族人放到他前头?
在外尧族刺杀他是,在回云朝途中跳崖是,如今也是。
是的,陆北江已经回忆起了他和九心曾经痛彻心扉的过去。
他们爱得轰轰烈烈,超越了生死。
可在现实面前,自己从来不是九心的第一选择。
即便自己如今已经失去一切,九心都不会给予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九心,为什么?
陆北江心脏痛到几乎失去跳动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九心越走越远。
求你,回回头,陆北江卑微的祈求着。
就在这时,九心停止了脚步,她也如陆北江的期待回了头。
只是对上陆北江的视线时,陆北江看到,九心眼中甚至连刚刚的担忧都荡然无存,只剩下极致的仇恨与怨怼。
“杂种!”
陆北江瞳孔骤缩。
“牲口!畜生!贱人!”
九心怒斥,横眉怒视,恨不得将陆北江当场凌迟。
就在刚刚,她与叶云归擦身的瞬间,她想起来了一切,还听到了陆北江的心声。
她死去的族人,失去的故土,还未睁眼就被残杀的孩子,一桩桩惨烈的血案让她差点当场崩溃。
她愧对先祖,无颜面对族人,更不配活在世上,巴不得一死了之。
结果眼前这个人,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在心中指责她,质问她为什么不把他放到第一位?
太可笑了。
这男人太可笑了,可笑得让人匪夷所思。
他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剥夺自己的一切后,自己还得爱他、敬他,随时将他放在第一位。
多么自大,多么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