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墨收回目光,没置喙叶七的问话,只面无表情,弯腰上了马车,“走吧。”
坐上马车,玄二眼观鼻 鼻观心,总觉得江以墨似是心情很不好,他不敢去触他霉头,只侧着眸询问叶七,“咱们这是要回衙门吗?”
叶七见世子都没有留住沈念容之意,便已明白他心了。
三年前他就不喜欢搭理沈念容,三年后饶是也如此了。
他一副很了然的模样,刚要点头说去衙门,里头江以墨不冷不热的嗓音又隔着帘子飘出来。
“跟上沈姑娘,就说我有关案情的事要咨询她。”
孟欢的事现在疑云重重,而孟酒又在蓄意隐瞒一些事,她们姐妹俩很可能就与鬼屋的黑猫掏心案有关联。
而沈念容是亲手救回孟欢一条命的见证人,她那里说不定会掌握一点其他有用的线索。
因着私情,他属实不想再去打扰沈念容,给她造成不必要的误解,但他也不能因私误公。
叶七听到世子突兀的转变,奇怪了下,才颔首,“知道了。”
沈念容走到喧闹的繁街上,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
孟酒姐妹俩的不对劲有极大可能就是黑猫掏心案的突破口,她今日本想借着给南花巷姑娘看病的契机,顺便打探些有用的消息。
可计划不如变化,她预先设想好的安排,都被孟欢彻底打乱了。
思绪杂乱间,一辆马车缓缓驶近,稳停在了她身侧,叶七跳下马车,一脸恭敬道。
“沈姑娘,我家大人想向你请教些案情问题,可否方便上马车?”
沈念容自是很不想,只是还来不及张口拒绝,叶七眼珠一转,又忽然道,“沈姑娘,你知不知道,方才我和玄二在南花巷的鬼屋阁楼里抓住了一只黑猫,那黑猫身上铁定有毒,一定和凶手有关,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黑猫?你们真抓住了?”
他的话成功勾起了沈念容的好奇心。
她记得当初李煜也派大量捕快,全力追捕过黑猫,可是就连它的皮毛都没抓到一点,怎得江以墨的人就轻而易举抓到了?
见她明显不信,叶七忍不住吹起了牛,“沈姑娘,我家世子的本领你是知道的,他天资聪颖,又文武双全,是万里挑一的奇才,而我和玄二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是毫不逊色,我们已经把那黑猫敲晕了,此刻就关押在我们的马车上,你真不想上去看看?”
他家世子在这湖州人生地不熟的,性子又不是个爱交际的,好不容易碰到沈念容这么一个旧交,他自然是希望她们的关系能熟络一些。
这样,他们往后在湖州的日子也不至于太憋闷无趣。
最终,在黑猫的诱惑下,沈念容还是上了马车。
里面江以墨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那只晕厥过去的猫,见沈念容上来,他忙让开了些位置,俊容漾出些淡淡笑意,“沈姑娘请坐。”
见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和三年前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还主动对着自己笑……
沈念容惊诧之余,内心的讽刺和苦涩又如海啸崩发般控制不住的滋生,蔓延至她全身的每寸骨血。
这一刻,她身体又泛起彻骨的凉意。
她依旧坐在马车的边角,占着极小的一方位置,垂首极力遮掩着情绪,黯漠道,“大人,想问我什么?”
江以墨看着那张过分沉静,如幽冷枯潭般毫无喜气的脸,内心再度变的压抑....
明明这个女人已是他的前尘往事,她们早已结束了,可再度重逢,他心里竟频频异样丛生…
尤其近距离看她的脸,他总是能从她眼底捕捉到浓浓的哀伤。
那哀伤似是会传染,看的时间久了,他心里也会莫名滋生难过,就如中了蛊。
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可以很确定,他很厌恶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情绪。
尤其还是从别人身上获得这种莫须有的情绪。
他手掌紧紧握着,直至骨节泛白一片,才算是摒弃掉了多余的情绪,温哑的音色趋于平静道。
“我…是想问你,今日诊治孟欢时可还有其他发现?”
沈念容指尖轻握,眸色略微斟酌了下,才较为难以启齿的启唇,“她身上多处都有…男女暧昧过的痕迹,还有...那个....确实能证明她是在服了堕胎药后,还与人行过房事,而且,青楼女子接客后一般都会做避孕措施,据我所知,湖州这里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在喝水银,或是饮用掺了麝香、藏红花的凉汤。”
听着她这些话,江以墨缓慢分析了片刻,才回复,“你的意思是孟欢她很有可能没做避孕措施,而且,是故意不做,自己想孕子的?”
“嗯。”
沈念容中肯的点头,“我方才趁她姐姐不注意,已经留取了她血液,只要回衙门勘验一番,便知她有没有服用过避孕药物,只要她长期服用过避孕药物,那血液中必定是有残留的。”
江以墨由衷喟叹,“沈姑娘,你当真是很细心,这些细节我都未曾注意到。”
他就知道,找她一定能寻到些有用的线索,沈念容的确是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人。
只是以前的他真是太眼拙了。
面对他夸奖,沈念容也只是如被抽掉喜怒哀乐的提线木偶一般,眼底一片黯色,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两人间的空气随着他话音落,有些微不可察的凝固住。
沈念容不想再胡思乱想,便将目光转向笼子里那只已经晕厥过去的猫,发觉它通体毛发健康,好像并不是传说中带有强烈毒性的黑猫。
传说中的毒猫,毛发是比正常猫要黑亮的多,她们这些仵作只要看一眼,就能立马分辨出来。
知晓不是毒猫,她对这只黑猫的好奇心瞬间没了,她也没理由再待在马车上了,便抬眸看向江以墨,神情显得很木。
“大人,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嗯?”江以墨没理解她突然的转变。
“若是没有,就请让人停轿,放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
“可这距离县衙还有一段路,你…是还要去别处?”
江以墨心中还有诸多案件疑点要咨询她,而且,他在湖州确实也没遇到什么能说到一起的人。
刚刚……
他发觉和沈念容聊天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这让他郁闷的心情有些豁然开朗。
“是要去别处…大人既无事,那我就不作陪了。”
说完,她掀开轿帘,招呼叶七停了车,随即跳下轿子,身影很快没入了喧闹的人潮中。
叶七瞧了眼沈念容飞速消失不见的背影,一脸匪夷所思的回眸望向江以墨,“世子,沈姑娘……她怎么这么快就下车了?”
江以墨也不是很清楚,明明方才两人聊的还挺投机,大抵是她厌恶见到自己吧?
想来是自己太过唐突了,曾经虽是夫妻,但毕竟有负于她,现在即便是故人,也似乎只是她很不想看见的人...
他的心情再次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一路上再未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