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将至。
天气燥热难耐,猛烈的阳光直射下来,豆子般大小的大汗珠,从额头不断地滚落,滴入稻田。
李家的庄稼涨势是极好的。
女兵心目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史大人,现在跟老黄牛一样拼命地干活。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吃饱了撑的,当初兼并收购了那么多土地,导致自己的骨头都有要散架的趋势。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坊里的工人都有事情要做,而其他的女兵、乡卫,则往往被他安排到最需要帮忙的家庭。
所以即便是他,也不敢闲着,有机会就得下田干活。
刺史怎么了?
在大康,昏庸的君主,每到这个时候,还得像模像样的下地干活呢。
更何况,李平安是真的往自己家里收粮食。
李家在不断的扩张之中,已经发展到了拥有稻田一千余亩,山头好几座。
大量的昆仑奴也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李家的昆仑奴不少,李平安对卡拉姆不错,现在他已经是个小头头了。
不过阿拉伯商人比较残忍,除了李平安手头的卡拉姆之外,所有的昆仑奴,都被去势了。
这会儿,李平安亲自跟着收割,卡拉姆手里拿着绳索,负责将收割的稻子捆起来。
接着就会有人用牛车,将稻谷运回打谷场。
这个过程中,田里的稻子肯定会有稻穗掉落。
往日里做工的女工们,会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过来捡稻穗。
大嫂、二嫂领着大量的妇人们,在打谷场负责脱粒。
这段时间,老墨按照李平安的要求做了脚踏式脱粒机,但能够用到机器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还是拿着稻子,举起来,一把把往盆里砸。
谷粒会落在盆里,但是因为稻子里有水分,一些个别的谷粒会不落下来,于是将这些稻穗晒一晒。
当然,还有些男丁的工作。
诸如大哥、二哥,他们经常带着乡卫们习武,其中有一种常用的武器,叫做连枷,也就是双节棍的原型。
这东西原本就是用来打稻谷的,一直到所有的稻子脱粒结束为止。
家中的老爷子,老太太领着家中的小一辈姑娘们,工作效率不高,但是可以防止家中的鸭子、鸡偷跑出来,偶尔也能干一些,给大家送点水之类的。
大家都在忙碌,李平安肯定不能一味的处理所谓的政务,毕竟说到底,自己也是农家子,跟着连续干了几天活之后,手心都是泡。
一边儿的乡卫们就不忍心让李平安干了,大家纷纷在忙自己的活之余,跑过来给李平安帮忙。
不过上面晒着大太阳,底下人干一会儿,就会累得气喘吁吁。
李平安趁机在喂蛇的功夫休息一会儿,只有这里像是个天然的大空调,让人舒服一些。
他不由的感慨,无论什么年代,老百姓永远是最辛苦的。
打不到粮食,担心活活饿死。
打到粮食,担心粮食不能及时运回家。
及时运回家,又担心粮食卖不了好价钱,交不了赋税,还要提心吊胆担心土匪来抢劫。
人生之艰难,难以用言语形容。
“县令大人,您来了,也不过来坐一坐。”李平安看到了忙碌的公孙县令,连忙起身行礼。
路过此地的公孙县令知道李平安忙碌,且疲惫不堪,本来无意打扰。
结果被李平安发现,就只能过来讨了一口水喝。
李平安看得出来,县令也很累,但是脸上的笑容是不少的。
他拿起县令的手,看了看,好歹也是一县之尊,但是手心的皮都破了,这位掌握一县百姓生活的手,没少干糙活,累活。
“您什么身份,何至于天天干这些糙活?”李平安拿清水给清洗了一番之后,拿出蛇油膏给他擦拭了一番。
县令摇头道,“平安兄,还得是你,这东西是市面上卖的价格极高的蛇油膏吧?”
李平安笑着说道,“县令大人,真的好眼力,咱自己养的蛇,自己做的蛇油膏,好东西!”
说着,他走进厨房,拿来两个碗,然后又倒了些茶水,“尝尝,这是我研制的凉茶,喝到肚子里很舒服的。”
县令没有任何怀疑,拿起碗就开喝,他知道李平安辨别草药的本事很强,能够做凉茶似乎很正常。
李平安与县令一起去巡视,中间看到疲惫不堪,摇摇晃晃的百姓便给一杯凉茶喝,防止有人晕倒在农田里。
整个七里堡都在忙碌,不管男女老幼,大家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稻子成熟就赶紧弄回家。
收回去了,就尽快脱皮。
一连串的事儿忙完了之后,好去李平安家里打工。
还没走到田头,李平安就看到了一支马队。
领头的那一匹照夜玉狮子,李平安认识,是尉迟常的坐骑。
平日里,军队里的队伍来到七里堡,肯定是要大规模为官的。
但是现在,乡亲们都忙的晕头转向,大家眼里都只有稻子,就连喜欢跟李平安作对的范健等人,都老老实实地在干活。
尉迟常将马拴在镇子外围,然后一路前行,走到了李家门口。
李平安咧嘴笑了笑,因为他看到了尉迟常,带来了很多鸡鸭。
真的是无情且残忍的将军。
不一会儿听到消息的尉迟云英也来了,不过却没敢上前,而是躲得远远的看着尉迟常,生怕兄长震怒之下,将自己带走。
尉迟常一眼就看到了李平安身边儿的公孙县令,惊讶道,“县令大人,您不去处理公务,在七里堡这里做什么?”
公孙县令笑着说道,“你一个将军经常往七里堡跑,我县令就不可以了么?”
尉迟常笑着说道,“咱们能一样么?你每次来,都琢磨着带点什么走,而我则想着给李刺史送点福利来,比如说这一次,我又送来了不少鸡鸭过来。”
说着,掏出一叠册子,上面记录着送过来的物资数量。
李平安上前看了两眼,然后递给了好奇的县令,抱拳说道,“尉迟兄,不必送那么多东西,前线的儿郎们仗打得很辛苦。”
“这些东西不白送你,你尽可能地给大家多运输些杂面过去就好了,我给大家留了充足的肉。”尉迟常对李平安说道。
“还有,这里有一副边军的细作名单,我安排了人手在龙州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要去掌控龙州,这些人都是你的助力。”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公孙县令,“平安兄执掌龙州,难度不小,县令大人,您也要帮帮忙啊。”
李平安想要在龙州有个好的发展,是离不开七里堡,乃至整个玉林县的鼎力支持的。
但李平安毕竟是去做羁縻州的刺史,到时候上面的压力肯定不小,尉迟常这么说,也是希望公孙县令能够顶得住压力。
一边儿一直没说话的尉迟云英,总算是偷偷摸摸的靠近,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兄长,你指望一个书生能李平安多大的帮助?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未必不能再龙州替刺史杀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尉迟常脸上的冷笑一闪而逝,待看向尉迟云英的时候,如同春风一般,“阿妹你是最棒的。”
作为尉迟家的大小姐,周边儿的人,自然少不了吹捧,久而久之这小妮子,心高气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听平安兄在书信里说,改进了不少,怎么见面之后,还是这么胡吹大气。
一时间,尉迟常有些惆怅,希望家族赶紧把这小妮子给召唤走,他有点顶不住了。
李平安这人,确实有本事,心眼儿也多,让李平安教育她,确实能让她进步,但他又担心她给李平安找麻烦。
现在想想当初写给李平安的信都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