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福鼎鼎一天都没联系,点进聊天页面,乱按了一通,却总觉着发不出去,抬眼刚好看见屏顶的“对方正在输入……”
Zhao:“还没睡吗?”
鼎鼎:“刚洗漱完,要睡了。”
鼎鼎:“我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Zhao:“我来接你。”
聊天止步于此,翻来覆去睡不着,肇倾期索性起来翻套卷子做。
福老爷子原本都计划好了,等福鼎鼎一回来就摆个升学宴,却没料到孙子带回来的不是凯旋的消息。
好在福逸风了解自己的孙子,多半是最近心情糟糕才致成的结果,虽然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和考量了,且随他去吧。
倒是他这个爹好为重视,得知面试失败的第一反应就是否定福鼎鼎的努力,批评他的“大事小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恢复以往的恶语相向让肇倾期庆幸那一天她对他的恶劣态度,要不然,她激愤的心会更按耐不住说出更恶毒的话。
反观福鼎鼎,他平静不已,似乎他只是旁人,对这件事表现得云淡风轻。
肇倾期内心不安,将李矜睿去过hEAdcARd的事情告诉他,那人极有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她的儿子多一些,兴许她也去过赛车场,去过电玩城,去过学校后街的大排档,去过校门对面的甜品店,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好像没什么可想问的。
福鼎鼎没什么大反应,鸦羽般的长睫微微扇颤,“倾倾,你知道那天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肇倾期没反应过来,“嗯?”
“她说让我忘了她。”
寒冷的街道上,他握着她的手攥得紧,“她说,让我忘掉她,好好生活。”
轻飘的话每个字都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她到底怎么想的,会说这种话,在肇倾期的认知里,李矜睿虽然有丢下福鼎鼎之实,但几次见面下来她也认识到了她更深的一面。
宽容,大方,心思细腻,待人真诚。
肇倾期的直觉告诉她,李矜睿对福鼎鼎的爱是深沉的,需要用心用意去探视的。
这样一个母亲,怎么会对自己又存着爱又存着愧疚的儿子说出这种话……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她也说了出来,福鼎鼎苦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她有难言之隐,但就算有,她也不愿意跟我说啊,我能怎么办?可以怎么办……”
福鼎鼎始终记得那天,她面色恬静地坐在他对面,裹得严严实实,他谨记肇倾期的嘱咐,放诚了心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听听她怎么说。
结果,李矜睿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开门见山就是让他遗忘她吧。
他有新的家庭了,要去德国定居了,要过新生活了,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告别。
他当时什么反应?
先是心撕裂般的痛,紧接着自我怀疑,然后是麻木,自嘲他失眠了一夜,想着准备了一晚上的措辞,却通通憋死腹中。
她说想好好告别。
他觉得可笑,他们都多久没见面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告别有什么意义?反而像跟刺,挑起结痂块,新的血又流了出来,抓心挠肝的痒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疼。
他疯狂耻笑着自己,原来,期待这场见面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这些想法一直持续到他坐在考官面前,整个脑子都要被挤炸了也想不出他问出的问题,明明那个答案,他可以脱口而出的。
李矜睿时隔那么多年,对他的影响还是那么深大,他像条肺鱼,以为自己可以在贫瘠和干旱中存活,却没想到它本质上还是条鱼,它总离不开水的啊……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窒息,却又感觉解脱了。”福鼎鼎绯红的眼眶湿润,一字一句地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
做条鱼太累了,他还是举手投降罢了。
什么如荼的执念,什么如丝的想念,再深的牵绊又怎样,反正现在他不再需要靠着这些过活。
生活总要继续,何必泊停过去。
“所以,我不打算追问什么了?也不想再萎靡下去,我还有自己的生活。”
福鼎鼎顿了顿,“她已经彻底脱身苦海,我也该向前看了,有些时候,太过执着不过是自我困扰,没有一点意义。”
“她想走,就走吧,我没有她十年了,也还活得好好的,总要释怀的,不是吗?”
他咧起一个释怀的笑,似是如释重负,“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我能走出来。”
肇倾期一直沉默着,在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稳妥,但又不得不说。
“我相信你,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怎样,我陪着你。”
你知道的,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无论对错,我只要你快乐。
他们携手并肩,忽而,一阵香甜钻进她的鼻腔,勾起她的味蕾就不放。
她努努鼻子,眼睛一亮,望着福鼎鼎问道,“鼎鼎,想吃烤红薯吗?”
“啊?”
肇倾期二话不说把他的围巾拉紧,“我给你买甜甜糯糯的烤红薯!”
少女笑容洋溢,捉住他的手就朝老巷子跑去,少年在她身后,看着交握的手眼波荡漾,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天,晴了。
即使还有冷风,有你也不足为虑。
李矜睿再没出现过,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毫不知觉间就从袖边溜走,没卷起一片冬叶。
严冬,学校还是学生的大本营,紧张的复习周而复始,特别是即将迎来高考的高三党,于他们而言,每一次考试都是一场大战,每一分钟都要抓紧了省着用。
肇倾期近几次的测考都还不错,弱势科目虽然上升地有些慢,但好在是进步了的,她深知这种事情急不来,只在行动上调火候。
福鼎鼎虽然还有些郁气,但状态在慢慢好起来,肇倾期为了避免他一天天多想,常拉着人回家吃饭。
丰雪他们本来就很喜欢他,福鼎鼎在这个家的温情下,肉眼可见地开朗回来了。
高加随那边好久没有消息,这段时间糟心事多,这阵子才想起来联系。
但电话视频打不通,肇倾期有些心悸,教室坐了一天都心不在焉,手机按了又灭灭了又开,一条消息没有。
直到晚点,才回了消息。
“这几天店里客人多,太忙了没注意看信息,斛芯怕我太累今天早早关门了,不然得忙到大晚上。”
“别生气啊,最好也别打电话来骂我,你舅我很忙的好吧,接不到你又要气。”
“别乱想,有时间就回你电话。好好学习,舅还指望你考个好大学进社会养我呢。”
握着手机,把那几句话翻过来翻过去地看,回话很正常,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你别多想,高叔叔跟斛芯姐不是明年办婚礼,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望他们。”
福鼎鼎帮她把手机收起来,勾着人脖子往回走,顺手把她的贝雷帽往下拉了拉。
“我想寒假就去,陪他们过春节。”
福鼎鼎默了默,“也可以。你是担心丰阿姨他们难过吗?”
肇倾期叹气,“有一点。”
她才回宋家,今年理应当和他们一起过的,但如果这样……这也是她和高加随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
福鼎鼎知道她的顾虑,揉揉她的脸,“没事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丰阿姨他们会理解的,况且,我们可以大年初二就回来啊,到时候好好陪他们不就好了。”
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福鼎鼎俯下身亲亲她的脸蛋,“好了,赶紧进去,今天是哥的场子,你这个女朋友可要好好看着,看哥怎么炸裂全场。”
可算是笑了,肇倾期捋了捋肩上的发,漂亮的眼睛微弯,“好啊,期待你的表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