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高加随就把肇倾期从床上拖起来塞进洗手间洗漱了,嘴巴还叨叨个没完,比肇倾期还激动。
肇倾期含着牙膏含糊笑他,“又不是接你姥爷,急成什么样了你?”
高加随恨铁不成钢,给她脑袋敲了一咚咚,“那是你亲哥!你们多久没见了都?十年啊!对你肯定不及从前了,你得好好刷个印象,以后回家了才没疙瘩才能顺顺心心的……”
“不顺心了我就回来!”肇倾期硬声打断他,嘴边水渍还没擦干,目光直直定在他脸上,“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如果宋家我真的一辈子住不称心,我回来你还是会收我的,对吧?”
高加随往洗衣机塞脏衣服的手顿住,回首看她,下敛的眼皮许久后掀开,露出炯亮的眼。
她看见他一如往常的痞里痞气,应声干脆,“吃我的住我的那么几年了,不要我亏了啊,肯定不会不要的!”
“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呢。”
肇倾期又笑他,“放心,有我一口饭,就不会让你饿着。”
航班落地是中午十二点半,丰雪八点钟就在楼下等着了,这次低调,车换成了大众些的奔驰。
肇倾期暗自庆幸高加随有先见之明给她唤了早起,要不然丰雪那个性子,估计会大冷天里一声不吭等到她下去。
才上了去机场的路,丰雪就开始兀自计划着待会儿要去哪儿、再去哪儿、要干什么、吃什么,驾驶位上的宋百里专心致志地开车,后座里两位小辈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兴致勃勃的丰雪。
时间还早,丰雪拉着她上机场商场逛了一圈。
肇倾期第一次进但属实无感,丰雪勾着她的臂弯乐此不彼地左瞧右瞧,服务员殷切的笑脸相迎,眼尖手快嘴也甜,一件又一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往她身上比试、频频推进换衣间……
她实在烦了又被拉下了四楼,去给严肃脸的宋百里挑衣服,后者明显没什么兴趣,但生生被丰雪呛闭嘴了无奈当了又一个试衣架。
宋居窈把茶水间的吃食都尝了大半,丰雪才接到宋境褚的电话。
候机大厅人流攒动,几个脑袋在门口张望。
“嘿!二哥!这里这里二哥!”
宋居窈眼尖,咻然踮起脚尖欣喜地朝一个方向大挥着手,丰雪和宋百里似乎也看见了。
肇倾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目光循过去,很快锁定了那个目标人物。
是个身量高挑、一身流行的朋克显眼、戴着副灰紫墨镜、反拎着个背包漫不经心地吹起个口香糖泡泡的……纨绔?
与想象中严重不符。
要不是那张跟宋百里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脸,肇倾期可没敢认这个看起来比刘鼎鼎还痞拽的人是宋家二少。
似乎是肇倾期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宋境褚后脑勺长眼睛似的也看向了她,仿佛顿了一瞬,下一秒步伐就快了起来甚至小跑,等肇倾期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扑过来了一团黑影,下意识反应做出,宋境褚已经躺倒在地了。
……就,挺尴尬的。
肇倾期暴露在几双眼睛下的拳头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靠!什么情况?!”
宋境褚怒发冲冠的一声把宋居窈震惊中回神,赶忙把人扶起来,拍拍他身上莫须有的灰,讪笑,“二哥,你,你这身真帅哈哈……”
宋境褚没理她,目光定在肇倾期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破口而出就是“芬芳”,“靠了!不是说宋娇娇那个娇气包回来了来接我?!你他妈的谁啊?有病啊你?!”
他刚刚远看以为是他的宋娇,激动得都要飞起来了,结果临近了才看清人一脸的淡漠,陡然收脚了却还是没刹住车往人身上扑了过去,前一秒一秒还在想着起来道个歉呢,结果下一秒就被一拳飞来干了个懵逼。
歉意全然不见,怒气如倒油轰燃。
“妈,她谁啊!你又领养了一个?”
丰雪呼了他一巴掌,“你才是领养的!快跟人期期打个招呼!”
“我K……”
脏话没吐完后脑勺又被他爸扇了一巴掌,迫于淫威又不敢再瞎骂。
肇倾期理亏,没收回去的手化拳为掌,“你好,肇倾期……我,抱歉,我没看清人……”
怎么说都像在扯淡。
“……宋境褚。”
不情不愿地在父母的毒视下半握上她的手,又迅速松开,好像她手上有刺一样。
吊儿郎当地瞪了她一眼目光又切到丰雪,“妈,宋娇娇呢?人呢?你不会是蒙我呢吧!我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被宋境褚晾在一边的肇倾期。
“你们看她干嘛?我问宋娇呢你们……”宋境褚突然愣住,眼睛突然瞪大,缓缓回头像个扫描仪一样又把肇倾期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扫描了一遍,眼里的惊恐越来越深,“我靠!不会是你呢吧?!宋娇?!”
三个人齐齐点头。
“宋娇?!你?宋娇?!那个只会撒娇的娇气包?!”宋境褚把她四面八方细看了个遍,还是不可置信,“逗我玩儿呢?你哪里像了?!”
“说什么呢你!你个傻小子。”丰雪戳戳宋境褚的脑门,“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听没听过?哪里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了?”
“可她一点也不可爱啊!”宋境褚眉头可以夹死个苍蝇,“板着一张扑克脸,跟人欠她几百万似的,拽什么拽!”
“嘿你小子……”
“你也挺幼稚的,还傻,我也不可思议。”肇倾期神色淡淡地开口。
宋境褚被损得脸发黑,“哎呦我去,真他|妈|的靠了……”
“宋境褚,出去几年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吗?”
宋百里压着火的一声及时打回了宋境褚快要爆发的怒火,他委屈又愤然把骂词尽数咽下,退到宋百里身后对她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肇倾期收回视线,幼稚。
一点半的午饭,在国际饭店,除了今天的主角其他人吃的都挺开心。
对面审视的幽怨的目光经久不退,丰雪提点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所以,你,肇倾期,真是宋娇娇?”
宋境褚还是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冰块脸是小时候天天缠着自己、时不时就生气要哄的娇气小胖妞,短短两个小时,他经历了从热烈的期待到心如死灰的心里路程,走到这里已经气得恨不得把鞋吃了磨牙。
丰雪今天是不知道第几次想把他绑起来胖揍一顿了,自从机场见他那眼起就火大,“你再说这种屁话,回去就让你爸把七匹狼请出来。”
“妈!”宋境褚抓狂,“任谁目睹自己养的雪白娇软的小糯米糍,突然变成个冷漠狂拽的大冰块儿都会绝望的,oK?”
“再怎么样也是妹妹,你要是敢乱说话惹她不开心了,拿你是问……”
肇倾期注意到他的比喻,雪丽糍?神经一跳暗自感叹宋境褚对自己曾经的滤镜真是强大。
不过后面说的倒是中肯,这是正主本人都承认的。
受不了他没合上过的嘴,她头疼地掀起眼皮施舍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现在是肇倾期,那种恶心巴拉的词不要用在我身上,谢谢。”
什么雪白娇软的……奇怪形容。
“靠!”
“别靠了,再靠也是你的娇娇宝儿。”
丰雪诚心想逗他,夹了块蟹膏放进肇倾期的碗里,对着女儿笑眼弯弯。
“妈你就别恶心我了!”
“什么恶心,你小时候不是这么叫的?一口一个娇娇宝儿的,肉麻得很,现在还不让说了?哎我跟你说啊期期,你记不记得……”
餐桌上说起往事,她不为所知的、聆听了也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被丰雪绘声绘色的叙述出来,夹杂着碗筷的碰撞声,莫名的清脆悦耳,记忆的碎片像长了翅膀的莹虫群聚而舞,在投进橱窗的那方混色阳光里似真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