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子见脸己撕破,索性看独龙到底能把他怎样。
“恕我直言,你怀疑是我做了这件事,就已经不把我当兄弟了,要打要罚,随你的便!”
“兄弟,己到这个份上,你无情……休怪我无义!”他瞪眼指着两个姑娘,叫她们出去,他随即怪吼一声,将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随着“啪”地一声响,从门外冲进来五、六个壮汉。
“先把他右手食指给我剁了!”
几个壮汉抓住虾子,强行将他的右手按在桌上,其中一人手起刀落,从手掌连接处剁下他的食指。
虾子痛得大叫一声:“独龙,你太狠了!”
“给我打!”独龙原来以为虾子会求饶,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就给他留条命。谁知虾子被剁了手后,嘴还硬,竟敢直呼其名。独龙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给我往死里打!”
五、六个壮汉操着家什,围着虾子劈头盖脸一阵暴打。
虾子开始还在喊叫,渐渐不吭声了。
有人摸摸虾子的鼻息:“他快不行了!”
独龙指着倒在地上的虾子:“给我仔细的搜!”
众人搜遍虾子身上,一无所获。
独龙走上去,抓住虾子的衣领,拉起奄奄一息的虾子。
“你到死都不认?!”
鲜血满面的虾子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独龙:“独龙,你这样做……值吗?”虾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和他出生入死,我跟着你就没过过太平日子!我们哪天不是在血盆里捞饭吃?你看看我身上这数不清的伤疤,其中有好几刀,就是替你挨的……他是你敬仰的大哥,难道我们就不是你的兄弟?你为了他的情,就不顾我们的义;你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要我的命!死在你手里,我死而无怨,只是心寒……”
虾子几句话,触动了独龙,看着遍体鳞伤,生命垂危的虾子,他心软了。他抓起桌上那十万块港币,丢在地上,吩咐他的手下:“把这个给他,送他到医院去……”
当天晚上,独龙按约定,在黄谷指定的日式茶坊见到了黄谷。
“黄哥,我见了虾子,谈得不好……”
“怎么回事?”
“他说当时车上还有东北帮。”
黄谷不信,据他回忆,当时在那个小站上出没的,没有操东北口音的人。
独龙看出黄谷的神情,他掏出一个小包,解开放在黄谷面前。
“我剁了他的食指,先断了他的财路,后来我想做了他……”
“最后还是没下得了手!可以理解,毕竟兄弟一场……”黄谷打开布包,看了看那截还带着血的手指,将布包从面前推开,沉吟了半响,才盯着独龙的眼睛,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你断了他的手指,犹如废了侠客的武功……独龙,心慈手软是你的大忌,你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独龙虽然敬重黄谷,但听不得黄谷话里的教训之意,何况,他还不想为黄谷杀掉虾子。他狠狠地说:“我认了!”
黄谷听出独龙有些不高兴,心里有些介意。退一步想,独龙能为他断了自己最好兄弟的生路,能作到这一步,己属不易。再说,他与独龙仅是惺惺相惜地江湖朋友,他也无权支配、命令独龙。既然如此,也就犯不着和独龙认真了。
“好,大丈夫敢做敢当!你都认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那,你看……这事如何了结?”
“到此为止。”
“珠子的事呢?”
“你就不用操心了。独龙,谢谢你,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高兴!”
独龙走后,黄谷陷入沉思。按理讲,虾子应该交出夜明珠,前后二十万港币,不算少了,他应该知足了。
莫非虾子知道了是夜明珠?虾子被剁了手指,死到临头都不说,看来可能性比较大。自己虽然没有拿到夜明珠,但最后确认了夜明珠在何处,他觉得还是大有收获。好在夜明珠非等闲之物,虾子不是文物圈子中人,要想出手,一时半响他还找不到合适的买主。还有,虾子一定会找阿三鉴定珠子,偌大一个g市,只有阿三说的话一言九鼎,经他鉴定后文物圈内的人才认可。换句话说,盯住阿三也就盯住了虾子。
黄谷想到此,稍觉心安。
小七的伤基本痊愈,他叫小七目前什么事都暂时别做,负责盯住阿三。
虾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醒过来了。
护送他的人看见他醒了,便用湿纸巾替他擦拭糊住眼睛的血迹。
有人轻声对着他的耳朵说:“虾子哥,对不住了!龙哥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得不做;你平时对我们有情有义,我们也要救你!除了你的手,其他都是皮外伤……”
虾子感动了,他想撑起身来。
“你别动,虽是皮外伤,我们要做得真一点,还是打得很重……”
“谢谢你!”虾子的声音哽咽了。
“这是龙哥给你的钱,叫你养伤!”
久走江湖,虾子深知江湖的险恶,他看了那一厚叠钱,独龙说那是十万港币。为钱为利,这几个人敢救他,也敢杀他。如今还是保命要紧。他把钱塞了回去:“你们几个分了吧,在江湖上行走不容易!”
众人被虾子的好意感动了,看了虾子一眼不再推辞,把钱分了。
虾子打量着周围:“你们送我到哪儿去?”
“医院!”
虾子知道独龙的为人,他做事的随意性很大,经常朝令夕改。一旦独龙后悔了,他很快就会找到医院来。他忍住痛,撑起身子:“把我放下来!”
“你伤得不轻啊!你不去医院?”
“剩下的事,我自己料理!”
车在大街的一个拐角处停住,众人将虾子扶下车。
虾子等车开走后,他顾不得一身剧烈地伤痛,立即隐没在黑暗中。
虾子在小摊上买了一瓶矿泉水,洗去脸上的血污。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不顾伤痛,连夜往东跑到离G市一百多里的一个县城。他下车后,找了一辆载客的摩托车,出县城往南来到靠海的一个小镇。虾子打发走驾驶员,步行走到海边的渔村,在一个小院的门前停下来。
虾子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间隔一会儿,又敲三下。他第三次敲门后,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把他扶了进去。
这个男子名叫许辉,祖上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郎中,专治跌打损伤。
许辉有些文化,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继承了祖上的衣钵。渔汛来时出海打打渔,闲散时就给乡里乡亲看看病。
虾子年轻时跟着独龙在G市打打杀杀,身上许多伤都是许辉给他治好的。一来二去,他与许辉有了很深地交情。后来虾子跟着独龙闯香江,就和许辉少了来往。但是,虾子只要回到G市,或是逢年过节,他都要备上一份重礼,悄然一身去渔村看望许辉。
许辉忙把虾子掺扶进入房间,一看虾子的模样吓坏了。
“你?!……”
“许哥,什么都别问!”
虾子瘫坐在椅子上,伸出他被砍断手指的手。
“手被砍了,你先收拾一下……”
许辉清洗着虾子的伤口,虾子痛得呲牙咧嘴,始终不哼一声。许辉见惯不惊,他也不管虾子是否疼痛,用他特制的药酒,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然后用土制的药膏敷在纱布上,给虾子包扎好手。
许辉脱光了虾子的衣服,察看着他满身的伤。
“小龙,你命大,打的都不是你致命的地方……”
许辉花了很长时间,才处理完虾子身上的伤。他找出自己干净的衣服,帮虾子穿上。
“小龙,你的事我不想问!我要告诉你,你这次受的伤,不是十天半月能好得了的。”
“我饿了,有什么吃的?”
“我去给你做碗面汤。”
许辉做好饭端着来来,虾子已经昏昏睡了。
几天来,许辉亲自给他开药调理,又在饮食方面注意滋补,虾子感觉好多了。尽管手指的伤口还在痛,但痛得不是那么刻骨铭心。
一天, 虾子坐在小院门口,望着湛蓝的大海发呆。
许辉在他身边坐下,关切地问虾子:“在想什么?”
虾子沉默许久,长叹一声说道:“老兄,你相不相信命运?”
“你说信呢,我又不完全信;你说不信呢,有时世间的事就像老天注定的那样,使你不得不信。”
“我有同感……你看啊,我年轻时要不出去混,也会与你现在一样,一个普通的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娶妻生子,繁衍生息。鬼使神差,阴差阳错我跟上了独龙去闯香江,还居然混出了点儿名堂……尔后,我在道上看破红尘,离开独龙单干;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也干出了点儿名声……我不看重钱财,但一生都为钱所累。因为在这个世上,没钱寸步难行!”
“不一定。我就不为钱财所累,食能果腹,衣能遮体,夫复何求?”
“老天给了我一只巧手,一双神偷的眼,一颗仁慈的心……我看见那些富得流油的奸商,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心里就有气,我专偷他们!再用偷来的钱,去接济穷人。”
“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
“对社会的不公,我只能如此!”
虾子看看他缠着纱布的手,喟然长叹:“他的心够狠,断了我的生路,使我成了废人,今后我想劫富济贫,也无能为力了,这也许……就是命吧?”
“小龙,伤好了干点儿别的,实在不行,我还能养活你!”
虾子感动了,他看着许辉的眼睛,认真地说:“许哥,不要为我担心,我能活得很好……我现在有件事急需要办,等我把这件事办完了,带你一起出去!”
“带我出去,上哪儿?”
“我还没有想好,也许加拿大,或者美国。”
“我不去。”
“为什么?”
“我懒散惯了,不习惯国外的生活。再说,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打渔,行医,我乐在其中!”
“我说的这件事呢,现在还不能给你讲,等我办完了,你会知道的。我们选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买个庄园、别墅什么的,我们一起重新生活……对了,你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到了那儿,我亲自给你百里挑一,选个美女作我嫂子。”
“你简直在打胡乱说!”
“我是认真的!许哥,过几天我想出海……”
“好吧,我送你从海上出去。”
“许哥,感谢的话我说不出口,我从来就把你当作我的哥哥,你就认我这个兄弟……”
“小龙,我无亲无故,这么多年就只和你交往,我的心,你还不明白?”
“哥!……”
虾子扭过脸去,抹去涌出眼眶的泪。
一连两天,虾子都坐在院门口,不言不语地看海。
许辉生怕他心中有事,急出病来,也担心他闲得无聊,找出许多自己从前收藏的杂志、画报,让虾子打发时光。
虾子随意地翻着那些上个世纪出版的书籍。
一本蓝色封面的“文史资料,”引起他的注意,里面有一篇文章,写的是民国初年,军阀孙殿英盗挖慈禧太后陵墓一事。据说孙殿英为了平息事端,通过保密局长戴笠,用大批出土的珍宝贿赂政府官员,还用从慈禧太后口中取出的一颗夜明珠,送给宋美龄,他才保住了命。书中形容那颗夜明珠大如杏子,颜色翠绿,通体晶莹剔透,在暗处可放出莹光。
虾子读了这篇文章,没有在意。在翻看一本香港出版的画册时,看到一幅慈禧王冠的照片,下面有一行文字,说当年慈禧垂帘听政时,外邦进贡了十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慈禧取九五之尊之意,将九颗夜明珠嵌在她的九凤冠上。这夜明珠如杏子般大小,色如青翠,夜间会放出晶莹的绿光……在文章的下面,还配有一张夜明珠的照片。
虾子留意一看,心里不由一惊,那照片上的夜明珠,竟然与自己手中的两颗珠子一模一样!虾子渐渐眼里放出惊喜之光,不由抬头仰天大叫。
虾子的叫声惊动了许辉,他急忙走出房间来到院门口,不明所以地望着处于极度兴奋地虾子。
虾子激动地抓着闻声而来的许辉。
“哥,我要回城!现在就走!”
“你疯了!”
“我没疯,要是出了差错,我真的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