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你长进了,这又不动脑子了。
你二婶出了芳菲园没有立刻去见老太君,想也知道定是谈得不好。你现在去,十一娘能有什么好脸?傻不傻呀!”
“也是,那女儿先去练琴了。”
“好。”
嬷嬷见南荣氏一直按揉着太阳穴,哈了哈手,搓热了指腹,主动贴上按摩。
“夫人别闹心,娘子现在练琴可认真了,那手指头都弹红了,都不喊痛的。和以前被您催着练,大不一样了。”
“这孩子是真开窍了。对,就这儿,使点劲儿。对……”
南荣氏舒服地喟叹一声,眼角笑出了浅浅的鱼尾纹:
“那晋王的礼物一到,镜花水月都有了形状,美梦实打实落在眼前了,哪个少女能无动于衷?
要不说掉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才是最好的萝卜呢!”
南荣氏揉着太阳穴,想到谢氏积极的态度,眼色一沉,“就只怕,想要渔翁得利的不止芷妍啊。”
“八娘子没了四爷这个依仗,名声也坏了大半,抢不到咱们娘子头上的。”
“罢了,还是先打起精神想着怎么讨好那丫头吧!
老天爷真是有意思,本是规矩森严之家,偏偏把所有规矩都破个遍了的那个活得最自在。
到头来,咱们还得看她的脸色。你说,这去哪儿说理去啊。”
三房算计起来没完没了,四房母女亦是心事重重。
谢氏一回屋就看到嬷嬷拿着尺子给若初量体裁衣,“怎么又量了?不是才量过吗?”
“女儿瘦了一些,刚送来的衣裳腰身不合身,就让嬷嬷帮着改一改。对了母亲,父亲来信了。在桌上。”
谢氏由着丫鬟服侍脱下披风,累的腰疼,有气无力地问:“可有说什么?”
“说是一切都好,还说咱们送去棉被暖和,冬衣厚实。”
“都已经四月了,那边还得穿几层冬衣。穷乡僻壤的,怎么可能好。他是报喜不报忧啊。”
谢氏哀叹一声,趴进软榻,吩咐着丫鬟给她捶腰。
“母亲,别灰心嘛。说不定父亲治理有方,很快就调回来呢。”
“你想得挺美,可惜……三年五载能回来都算撞大运了。”
“对比其他那些杀头的,流放的,父亲算是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了。
至少他还是官身,也没有牵扯家人,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若初量好了尺寸,故作轻松地走到谢氏旁边,蹲下安抚着。
“也是他命大,生生受住了那四十大板啊。母亲何尝不知这个结局已经很好很好了,只是……从正二品一下子降了七品县令,还是穷乡僻壤的最北端。
那边天寒地冻的,咱娘俩也不好跟着去,你要我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万一再有狐媚子缠上了他……
还是得想办法调回来,哪怕不能回京,也得离家近些,是不是?”
“女儿无能,早知今日之难,当初忍一忍,不退梅家的亲事就好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谢氏咕哝一声,意识到不妥,立刻拍了拍她的手,
“好啦好啦,不怪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所幸晋王彻底对那丫头着了迷,咱们往前看,谋来日。
听说老十二这些日子天天练琴,定是牟足了劲了。
好歹你教了她一些日子,那丫头是个重情的,你要抓好这份先机,可不能输给了三房那花里胡哨的。”
“母亲放心,李家宴素来广邀世家才子、名门才俊,一向重才情胜过才艺,女儿一定把握好机会,好好表现。”
谢氏摆摆手,让下人都出去,声音低了五分,“你有信心很好,但不可大意,母亲给你罗列的那几个人选,可有研究?”
“仔细研究过了,李家的六郎,王家的五郎、九郎,都是极好的。女儿也把他们的喜好记在心里了。”
“好,你用心就好。你退婚之事闹得太大,皇族咱们就不想了,母亲也不忍心你去做妾。
李王两家,是七大世家里底蕴最深厚的两家,冰人也说了想买他们消息的人最多。
你敢啃最硬的骨头,母亲甚感骄傲。”
若初眼中闪过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然,
“女儿一定不会让母亲的银子白花的。”
“怕就怕李家人因为对那丫头心怀芥蒂,连带着对你不喜。
不过这恰恰也是机会,能被注意到才会有开始。你要耐心些,觉得委屈了,就想想你父亲。”
“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吧,过去只是从书上看到人情冷暖,人走茶凉,经历过了才知道这八个字的份量。
咱们家在从高处跌下,爹没有倒下,我也不会。
十一娘的事,也让女儿深深明白了,凡事都有例外。女儿也会努力争取成为那个例外了。”
谢氏爬起来,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好孩子,都是娘没出息,才要你扛起这个担子,委屈你了。”
“母亲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女儿不委屈。”
谢氏红着眼摇了摇头,突然一抬手狠狠抽在脸上,啪地一声震地若初大惊。
忙抓住她的手,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谢氏悲切地摇着头,泪流满面,
“母亲心理难受啊,一想到我的女儿要舍下尊严去迎合男人,母亲的心里在滴血啊。
过去,我一直看不起那商户女,净让女儿学些逢迎取巧的玩意儿,如今我竟也要你花这种心思?
这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吗?”
谢氏说着,换了只手,又一掌挥下,连扇了两下,
“我无能,我没用!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是我没出息!我怎么让我的心肝宝贝干起这瘦马的勾当呢!”
若初牢牢地抓住她的两只手,“母亲,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韩信受胯下之辱,照样是一代将军,封侯流芳。女儿这点委屈算什么?
再说了,那几位本就是女儿家心里最向往的郎君人选,原先女儿便觉得是极好的。
只不过担心争不过丢脸,才把心思放在了梅家。如今有机会接近,是女儿之幸。
本就是高攀,只是识时务,愿意放下身段而已。
只要晋王给十一娘撑腰,女儿就有八成的胜算,一时失了面子不重要,得了里子,面子终究会回来的。”
谢氏吸了吸鼻子,猛点头,“你说得对,我儿终会面子里子都有的。
那孟氏只是姨娘,走得何其体面,你二婶虽是夫人,还不是快被那个菊姨娘压一头了。
听下人议论,看样子是个男胎,真让她生出来了,我看你二婶能不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