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去上学?”
率先发言的是我。
只用一句话,便表达出了三层意思。
第一层:你商量的怎么样了?你妈同意你和我一起去宝泉岭上学了吗?
虽没明说,但我已将第二层意思,尽量表达的很明显:我后悔了,不想再与你同去。
不然,我也不会问出这句,完全偏离了事先所商议内容的问题。
第三层,就是字面意思。
无论答案是何,这都是一句起码的关心。
无可挑剔。
“我今天请假了。”
她回答的很自然,未加任何思索。
这让我很快便判定出,她已经回去上学的事实。
换句话说,就是我所后悔的事情,果然没能成真。
否则的话,婷婷应该是如我一样,在家等待新学期的到来。
又或者,是在办理转学的手续。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无需再跟“一中”请假才对。
心念及此,解脱之中,竟还隐约夹杂着些许失望。
人心啊!总是这么复杂!
其实她若不是看我太紧,又太过“心小善妒”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当然,前提是在她之前,我没有遇到小狼。
我问道:“既然回去了,为什么还要请假?”顿了顿,还想说“是不是因为网吧一事,所以你才不跟我走了?”
但想想已无意义,便叹息一声,掏了根烟,无言地抽了起来。
“我妈带我去医院做检查了!我怀孕了!”
我心里虽“咯噔”一声,但面色依旧如常。
为了充分显示镇定,我还故意放缓了吐烟的速度。
稍加冷静后,我又快速地回忆了一番过往。
包括刚刚发生过的“那次”在内,我都自认为做到了谨慎万分。
她可能忘了,从小起我便极为擅长的领域,到底是什么了!
深耕“医学”多年,避孕的粗浅常识,我能不懂吗?
但百密终有一疏,毕竟初尝人事,我也不敢保证,真的就万无一失。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下意识地去看她的眼睛,想听听后来的故事。
也就是婷婷妈的意思。
可在与我眼神交汇的刹那,婷婷却迅速地避开了与我的对视。
“说谎”,从来就不是她的专长。
我微微一笑,心绪稍缓。装作无意却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亲眼看见化验报告了?”
她摇了摇头,支吾道:“我妈说的。”
我冷哼一声,追问道:“你啥时候这么相信你妈说的话了?”
“开口八分谎”,是婷婷第一次私下里对我介绍她的妈妈时,便给出的“中肯”评价。
后来的几次接触里,我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所以我早就猜到了,幕后的说谎者,其实是她的妈妈。
因为如果怀孕是真,婷婷妈一定会将报告的结果,“怼”在婷婷的眼前才是!
可既然婷婷没有看到,那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真相虽已大白,婷婷却仍欲逞强,摆手解释道:“哎呀,我已经吃药了!没事了!孩子留不住!”
事情已经“解决”,我也没有必要强行拆穿什么。
为使其不至于太损颜面,我还摆出了一副颇为遗憾的表情。
真不是我铁石心肠。
“早孕”这种事情,我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在“那个世界”混的久了,却早就亲眼见过了无数次!
都是年少无知,又他妈穷逼的男女,只能选择价值六十块钱的“药流”,去解决“放纵”后的“恶果”。
我不是释家弟子,却也觉得这一切真是造孽!
包括造成我们这奇葩的,“独生子女”一代的政策,其实也是“人文之殇”!
可“良心”二字,在无力改变的事实面前,实属多余!
没钱,拿什么生孩子?
但我又特别好奇,人为什么会没钱?
我更加好奇的是,本身毫无价值,且与人类生存毫无关系的“金钱”二字,怎么就会成了“活着”的必须?
食物、水与空气。
大自然明明早就免费馈赠给每一个人,可以活着的一切了。
为什么人类会需要钱来活着呢?
那些“破铜烂铁”,到底是能吃?能喝?还是能替代氧气?
后来的“纸”,现在的一串“数字”,凭啥就能困住人的一生?
凭啥就能让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们,“生”不敢“生”?
正是从这件事开始,我第一次去认真地思考,“金钱”的意义。
如果“它”的存在,都已经成为了阻碍人类得以延续的“罪魁祸首”了的话,那么作为人类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金钱”二字,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心念起处,我也就没了继续“咄咄逼人”的底气。
如果“资源”足够,我又何来怕人“怀孕”的担忧?
说穿了,还不是他妈的自己“穷”!
最起码的责任都负不起,我还凭什么去装逼?
就算不念及过去,仅念及刚才在厕所里的“交情”,我也不好对婷婷太过生分。
于是我凑近了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胳膊处,假装很疼的样子。
又试着撸了撸袖子。
冬天太冷,羽绒服太厚。
成功得到婷婷的关注后,我便放弃了露出伤疤的尝试。
“刚才我就想问你,这胳膊是怎么弄的?”
虽然没钱,好在我还有“勇气”可“显”。
听有此问,我立刻抽了口烟。又将那明亮的烟头,在自己的胳膊上方做了个“点下去”的动作。
待到婷婷终于“了然”地打了个寒颤后,我又极尽随意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轻描淡写”道:“一包烟,烫了半宿,就成这样咯。”
听过我的描述,她又吓得缩了缩脖子。
半晌,问道:“疼吗?”
我将烟头远远弹开,故作深沉地回复道:“至少‘它’不会再赖在那里,碍我的眼了!”
我本想说是“我们的眼”,但心已飘远,我不想再去欺骗眼前之人。
后来,我们便分开了。
再见面时,已是年后。
当妈妈终于正视了我的严重伤势时,并没有骂我。
虽然,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个妈妈该有的心疼,但还是立刻叫上了继父,拉我去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