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不指望林青璇真能把毛楠找来。
因为这件案子明显直达天听、被皇帝所关注。
尽管皇帝和内阁的效率奇高,只用了小半天的工夫就确定了‘专案组’的人选构成,并立刻让‘专案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可这里面依旧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一旦让幕后设计了这起事件的人察觉到危险,那么及时将毛楠处理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能把那位毛郎中找来是最好的。
作为点验这批税银的主官,毛楠肯定知道关键的线索。
即便无法找来也没关系。
和安排肖金煜去四海钱庄询问的目地一样,关键人物能够找到,对于破案会很有帮助。无法找到,则可以从侧面证明自己的推测走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面向公众的案子需要实打实的证据,这是来自于官方公信力的需求。
而像国库税银失窃这样的案子则不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有了正确的推测方向,已经足够了。
“苏队副,听你的意思,你认为这批税银不是在国库内失窃了,是根本就没运到国库里?”
没有被安排任务的莫惊岚,跟吴归墟一起坐到了苏清和桌案的对面,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看着眼前突然跟自己六目相对的两个大男人,苏清和忽然有些后悔。
他应该让吴归墟或者莫惊岚去找毛楠的。
这样可以把林青璇留在身边,继续给自己按摩肩膀……
哪怕不按摩肩膀,光是放在身旁养眼都是好的。
林青璇长得很漂亮,身材又非常火辣,总比留着大老爷们在身旁要让人心情愉悦的多。
“对,不过我目前没有证据,仅仅是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的合理推测。”
苏清和幽幽叹了口气,点头回答道。
莫惊岚不明白苏清和的眼神里为什么突兀的出现了幽怨之意。
自我反思了下,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没什么敏感之处,于是继续问道:“如果苏队副你的推测没错,那岂不是意味着,税银本身出现了巨大的窟窿?将近八百万两银子,没有被运到国库之中,那这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满朝上下,虽然贪官污吏横行,可税银应该还是没人敢伸手的。因为税银一直以来都是有准数的,在地方官吏的考核中,税银缴纳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比例。一旦核定的税银没有缴齐,轻则贬职去官、重则直接掉脑袋。
这跟通过自身的职权去贪腐,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贪腐之事到处都是,只要贪的别太过分,很多时候甚至不会被认为有什么问题。可税银牵扯到了国之根本,朝廷向来查的严,再蠢的官吏也不敢在这上面打主意的。”
苏清和耸肩道:“莫营正问住我了,我现在只是根据当前已知的情况,进行合理的推测。至于这件案子为什么会发生,我也不清楚。或许等案子真的破获了之后,莫营正的疑问能得到解答吧。”
莫惊岚想了想,皱眉道:“那……国库里剩下的那差不多四十万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既然银子没有被运送到国库里,这些银子怎么会出现在库房之中?总不能是运错了吧?
运错个几十上百两银子还有可能,足足四十万两,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运错的。连七百六十万两都黑掉了,自然不差这四十万两了,何必多此一举的将这些银子运到库房呢?”
苏清和笑道:“莫营正说的对,所以肯定是有不得不将这四十万两银子运进库房的理由。我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手法,但目前不适合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讲出来。
希望这件案子实质上和妖魔有关吧,如果和妖魔无关,纯粹是咱们这边的税收出了大问题,于是有人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平掉窟窿,那咱们可就有天大的麻烦了。”
话音刚落,被江别离特意嘱托过的那名神捕走进了临时署衙。
苏清和看了那名神捕一眼,旋即直接闭上了嘴巴。
皇帝和内阁想的很好,认为由神都府衙和镇妖使司各自抽调精兵强将来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集结两个衙门的力量,让案子最快得到解决。
可实际上,神都府衙跟镇妖使司之间明显存在着相当大的竞争意识。
苏清和倒是不在乎案子最终由谁来主导侦破,也不在乎破案后来自于皇宫的赏赐会落到哪个衙门的头上。
但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对这些临时队友无条件信任的话,万一导致破案的节奏被打乱该怎么办?
防人之心不可无……鬼知道这些临时队友在同步了所有的信息后,会不会因为想要抢功劳,从而自行采取一些愚蠢的行动。
人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往往会被利益蒙蔽双眼,连带着让智商出现急剧的下滑。
随着那名神捕走了进来,莫惊岚同样意识到了相似的问题,于是非常干脆的停止了询问苏清和。
反倒是扭头看向了那名神捕,笑呵呵的问道:“你们江总捕呢?还有其他人,怎么全都不见了?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莫惊岚正四品的官衔看来比这位神捕要高。
听到莫惊岚的询问,这名神捕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回莫大人的话,江总捕带人去联系神都各大帮会了。以便让各大帮会的人都散出去寻找失窃的银子。
江总捕觉得,被偷的银子那么多,运出国库后是很难藏起来的。只要将神都各大帮会的人都调动起来,市井之间,肯定能找到线索,不过这需要一些时日……”
莫惊岚点头道:“你们江总捕跟丐帮关系匪浅,漕帮也卖你们江总捕的面子,有这两个帮会顶在前面,神都其他大大小小的帮会肯定会倾尽全力去寻找。
除非银子已经被窃贼悄悄运出神都范围了,不然的话,无论窃贼将那些银子藏在神都的哪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肯定能被那群帮会份子们找到的。”
神捕陪笑道:“莫大人谬赞了,江总捕也就是过去碰碰运气而已。能将那么多的银子从国库里偷出来的窃贼,必定非同一般。他们真要藏银子的话,一群混迹市井的帮会份子恐怕很难找到。
不知……莫大人您这边有什么发现吗?既然是陛下关注的案子,又特意要求府衙和镇妖使司一起出人联合破案,那咱们就应该齐心协力、互通有无,争取能尽早破案,如此才不负陛下信重。”
莫惊岚到底是老江湖。
听着这名神捕状似无意的询问,莫惊岚根本没去看苏清和,非常干脆的摇头道:“目前已知的情况太少了,如何能有发现?我们打算先从户部的官吏开始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库银失窃的前后,察觉到什么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的异常之处。不过户部的官吏太多,这肯定得耗费一段时日。”
神捕闻言,难掩失望之色,点头道:“确实,库房里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完全搞不明白银子是怎么运出去的。哎……主要是现场确实察觉不到任何妖气又或者灵气残留,可偏偏那么多银子又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搬动的,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接话。
这名神捕颇为尴尬,只能默默退到了临时署衙的角落,
过了一会儿,林青璇不出意外的独自一人返回了临时署衙。
快步走到了苏清和的身旁,脸色略有些难看的小声道:“那位毛郎中请了假,昨天开始就没来户部上值,说是因为爱女离奇失踪,实在是无心公事,所以请假去神都府衙那边进行督促,希望能够尽快破案,以便找回失踪的女儿。咱们现在就去神都府衙找人吗?”
苏清和笑道:“这是可以预料的情况,别放在心上。确认他不在户部就可以了,不用再平白多跑一趟神都府衙了。明显只是借口而已,那为毛郎中不可能在神都府衙等着咱们去抓他的。”
说到这里,苏清和径直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名神捕,朗声开口道:“那位……额……那位神捕大人,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不过这个不重要,请问你知道毛楠吗?户部的一位郎中,他的女儿在两三个月前失踪了,最近经常往神都府衙跑,希望神都府衙能够将他的女儿找回来。”
退到角落的神捕怔了下,皱眉道:“当然知道,毛郎中女儿失踪的案子,惊动了府尹大人。不但由总捕大人负责查办,府尹大人甚至亲自垂询,只是到目前为止,案子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尽管府尹大人和总捕大人调动了神都几乎所有的帮会份子,却一直找不到毛郎中女儿的踪迹。并且这两个月接连又有两名官员的女儿失踪,无论总捕大人还是府尹大人,都为此焦头烂额。”
苏清和接着问道:“自从女儿失踪后,毛郎中往神都府衙跑的勤吗?”
神捕想了想,迟疑道:“最初那一个月挺勤的,差不多每天都会往我们府衙跑,可到了第二个月,毛郎中便几乎不来我们府衙了,而是换了另外一名女儿失踪的官员开始往我们那边跑。
至于最近这个月……一直是礼部员外郎庞修贤在不停的往我们那边跑,他的女儿也离奇失踪了,我们一直在努力的调查,只是始终毫无头绪。至于毛郎中的话……我是记得没怎么见过。”
苏清和拱手道:“多谢解惑,希望国库税银失窃的案子能尽快解决吧,不然每多拖延一日,咱们的压力就会大上一分,到时候别说破案了,光是压力就能把人压垮了。”
神捕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苏清和的说法表示赞同。
原本他以为,苏清和在发表完需要尽快破案的感慨后,会立刻积极的投入到对案子的调查当中。
结果大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说完了那番话后,苏清和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案前,仿佛万事不萦于怀般的示意刚刚回来的林青璇继续按摩肩膀……
眼睁睁的看着林青璇站到了苏清和的身后,双手按压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而苏清和则是耷拉下了眼皮,身体相当放松的靠住椅背,任由林青璇的芊芊十指在肩膀和头上游移,脸上满满的都是享受之色……
神捕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有种道心破碎的感觉。
不是……说好的要尽快解决案子呢?说好的拖延下去,光是压力就能把人压垮呢?!
你倒是动啊!
神捕略感崩溃,发现苏清和是真的在心无旁骛的享受着肩膀的按压,整个人顿时变的心浮气躁起来。
不光苏清和没有任何动作,莫惊岚和吴归墟同样安安稳稳的坐着,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临时职司的人、根本不需要负责国库税银的失窃案一般。
就这么傻傻的在角落里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瞧着苏清和几人要么舒服的闭目假寐、要么怔怔的神游天外,神捕彻底破防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傻坐着的意义是什么!
既不去进行调查,也不去尝试着对案件进行推动,除了平白的浪费时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总捕让他呆在镇妖使司这群人的身边,是希望他能随时知晓镇妖使司这边的调查进展。
一旦镇妖使司这群人有了什么关键性的发现,他好打探清楚,以便及时的告知总捕那边。
然而镇妖使司这群人就只是在临时署衙内干坐着而已,竟是丁点没有想要外出进行调查的意思!
咬了咬牙,神捕深吸了口气,认为自己不能一直这么毫无道理的无所事事,他得将这边的情况告诉自家总捕,让自家总捕来做决定!
想到此,神捕当即起身,没有跟苏清和等人打招呼,迅速离开了临时署衙。
就在这名神捕离开后不久,顶多过了一刻钟左右,之前被苏清和安排前去四海钱庄试探情况的肖金煜,总算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