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所谓的‘火行令者’印记落下后,李二玄的脑海中便凭空冒出了大量零碎的信息。
这些零碎的信息有的是画面,有的则是字符。
有的则更为抽象,为‘声音’。
或男或女,不一而足,苍老人声、年轻人声一并呢喃,混成一片,结合着那些零碎的画面与字符,倒也让李二玄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
此地叫做‘五色秘境’,早年唤作‘逆五行绝地’,是不知多少年以前,一个唤作‘真形宗’的仙道宗门发迹之处。
对于这什么‘真形宗’,李二玄从未听说过。
哪怕真有过这么一个宗门曾经在业国存在,也应该是几百上千年,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了。
随着这个印记浮现在李二玄脑海的这些画面、字符与声音中,对于这‘真形宗’也只是提及了一个名字,并没有下文。
真形宗靠着‘逆五行绝地’发迹后,又不知多少年过去,真形宗的修士不知何故,大批离去,‘逆五行绝地’遂被真形宗下面一个叫做‘五色门’的势力掌控,多年改造,化作了‘五色秘境’。
五色秘境,被五色门拿来用做门下弟子历练的秘境,此秘境中分作木、火、土、金、水五片区域,每一片区域都地域广袤,有特定的珍贵灵药生长,还蕴有特殊的矿藏,此外妖兽横行,毛民众多。
初时,五色门将此秘境,定为三十载开启一次。
随着秘境资源的消耗,渐渐地,五色门将秘境定为六十年,也就是一甲子开启一次,然后是九十年开启一次,一百二十年开启一次,二百年开启一次......
坐拥宝山,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日,这秘境只出不进,当然也会有资源被采空的一天。
这座五色秘境,最后在五色门的手中,也是不可逆转的迎来了废弃之时。
“废弃的秘境?”李二玄念及此处,再次看向下方那燃烧着赤红火焰的裂谷,祭坛,和那些衣着简陋的野人,或者说,毛民。
此时他已经落到了祭坛上方不远处,距离祭坛不过一丈高,按理说,这些毛民怎么也能瞧见他了,可却是还在那边虔诚祭拜着,对于他的到来,视而不见一般!
“看不到我么?”
李二玄此时已经不再下坠,而是悬空在了这祭坛上方,不上不下。
他试探着动弹几下,突然觉察身下一空,再次坠落,立即催运灵力护住身形,调整一番姿势,在灵力的托举下,轻飘飘落地,随即便催运指端的扳指法器,又撑开灵光罩,取出五冰冷焰扇。
他被吸进来的时候,身上金光符的威能就散尽了。
眼下突至陌生地界,自然不敢大意,取出五冰冷焰扇后,就做防备状,紧盯着祭坛前那祭祀、祭祀后方那些叩拜的毛民。
片刻后,李二玄本来有些紧张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这些毛民,还真是看不见自己,哪怕自己都站在他们的祭坛上了,他们也丝毫没有反应。
就听那祭祀一头紫色头发稀疏,满脸褶皱,一脸严肃,细瞧能瞧出带着女相,应是个老妪,其口中,不断重复着一段话,祭祀说完,后面那些毛民也在异口同声的重复。
“吾泯族火神大慈大悲,大舍大愿,忍辱周行,无极无生......自从天降,济度我等,出离苦海......”
“吾泯族火神大慈大悲,大舍.......”
李二玄前行几步,来到祭祀身前,上下打量着祭祀一番,将手放在其眼前挥动。
祭祀一双昏黄的苍老眼珠中,满是虔诚,一瞬不瞬,紧盯着祭坛上方,视线直接穿过李二玄,丝毫没受到阻隔一般!
李二玄退后半步,又一跃下了祭坛,故意发出‘嘭’的一声,这下可是将祭坛附近的毛民都惊到了。
本来四周静得很,除了裂谷中的火焰燃烧声,就是风声,突然传来的动静,让毛民们一阵混乱,纷纷看向李二玄跃下的地方。
“什么声音!”
“什么都没有......不,但达听到那里有东西落下!”这些毛民的最前方,一个秃顶毛民指着李二玄所在的位置,大吼大叫。
毛民们混乱了好一会儿,期间那祭祀打扮的老妪不管不顾,只是嘴唇机械似的开合,在前不断祷告。
看着毛民派人上来查看,李二玄下意识侧过身子,观察着这个被派上来的毛民。
不知什么兽类的皮毛,和一些红色的树枝、树叶,便是这些毛民身上的衣物。
这个上前查看的毛民也不例外。
有些不同的是,这个毛民的个头很矮,稚气未脱,应该年纪不大,但鬓角的紫发干枯分叉,脸上已有了不少皱纹,身上更是瘦的皮包骨头,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从那些毛民的咋咋呼呼声中,李二玄知道了这个上前查看的小毛民,是那祭祀打扮那的老妪的孙子,叫做‘但榻’......只是,探究这些东西,似乎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没什么帮助。
李二玄见这个‘但榻’径直走过自己身边,甚至一部分身躯都与自己重叠了,仍然没有丝毫察觉自己的存在,索性不再关注这些毛民。
他看了眼那祭坛的神位上。
这个泯族的毛民们,祭祀的火神塑像,雕琢粗糙,根本没有上色,只是红色的泥胎罢了。
“废弃的秘境,那为何会突然把我吸进来?”
“火之令者,这代表了什么.......”李二玄回过头,迈步往裂谷的方位走去,行出百丈,来到裂谷的上方,再往前是被烧得通红的山石,朝前望去,就见无边无际的火焰,充斥着他的视野,不见尽头。
方才坠落的时候,他好歹还能看出这是一道狭长的裂谷,周围还有许多这种裂谷,到了近前,却是什么都看不出了,只能看到一片火海。
脑海中的信息有限,到这五色秘境废弃就戛然而止,这之前也是断断续续,至于对于五色秘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了里面该如何历练,又该如何出去,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二玄感应了一下,发觉周围的天地灵气还算浓郁,大概和自己灵田里差不多,比外界强出不少,灵气的质地也并不狂暴,吐纳起来很是顺畅。
只是温度很高,方才祭坛那边,大概有四五十度,到了裂谷这边,温度还要再翻几个翻。
不过,这对于李二玄而言,都算不上什么了,和外面的红云沼泽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去管那些看不见自己的毛民,李二玄离开了裂谷旁,顺着山路山脊上开辟出来的路,快步走去,一直走出了有十几里,举目遥望,视线中能看到远处有一大片暗红色的建筑与植被。
“那里是,是这个泯族毛民的部落吗?”李二玄扫了眼脚下山脊上的窄路,感应一番体内的灵力,手中灵光一闪,取出半云梭。
之前服下了不少丹药,使得他先前消耗的灵力始终保持在八成以上,当然,这也是他的灵力并未有过多大消耗的原因,突遭异变后,主要是靠金光符撑着。
半云梭乌光一闪,化作丈许长砸落在地,李二玄并未立即进入其中,而是先取出了传音玉符。
三叔并未给他传音。
他想了想。
“三叔,我......”将自己的遭遇简洁的说了一遍,他持着传音玉符,翻过来,调过去看了许久,始终没得到回应,才将传音玉符收了起来,钻入半云梭。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去,速度极快,眨眼就成了天边的一个乌色光点,落向那片暗红的植被与建筑。
李二玄在半空中收了半云梭,以灵力护身,下坠的同时凝神看着下方。
下方是一大片火须藤,好像地上绽放了一朵巨大的火须藤之花般,这些火须藤呈现扩散状,覆盖在百里范围内,就在这百里范围内,坐落着许多石屋、地洞、土房,可见三三两两的毛民女子身影。
下方,这只是个毛民聚集的村落,还是......方才见到的那些毛民的大本营?
李二玄没从周围看到什么建筑和植被,至少几百里范围内,不会有其他毛民了。
他落在村头,漫步走过这村子,行至村尾,愣了一会儿,再次取出传音玉符,查看一番,三叔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持着传音玉符,一种恐慌出现在李二玄的心底。
这恐慌,哪怕先前遭逢异变的时候,他也没有过。
这他么的五色秘境,自己进来倒是进来了,可若是出不去怎么办?和这些野人一样的毛民繁衍生息吗?
一道乌光在半空中划过,很快就远离了这处毛民部落,朝着一个与方才那裂谷相反的位置飞去。
.......
五色秘境,北端,一座大堤之上。
“加把劲啊......嘿呦.......”
“嘿呦嘿呦......”
上千身强力壮、皮肤古铜色的毛民,拉着纤绳,正在河堤内拽动着用来修筑堤坝的大石。
秘境北端为水域,水系四通八达,植被繁盛,资源丰富,生活在此地的毛民,吃喝显然不错,衣着也比李二玄那边的毛民更整齐一些,虽说,这些拉着纤绳的毛民身上只有裤子。
河堤旁,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一个官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喝着茶,看着毛民修堤,两个侍女在旁伺候着。
“大人,这座堤建完,就可完成分水,这功劳簿上,您可得记小人一笔。”一旁坐着的劲装男子,始终闭着双目,这时突然睁眼,开口说道。
“霍郎拳捣河妖,功劳甚大,本官自是记得.......”官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神情闪过不悦,笑道,言语间,却是带着推脱。
“大人!”劲装男子眉头一皱,就欲再说些什么,猛地转身,一双虎目死死盯着身侧一团空气,良久,才疑惑收回目光。
“此事......”男子再次开言,看像这官老爷打扮的中年男子,目中已闪烁着威胁的光芒。
棚子里,除了这几人外,还有一个神情有些迷茫的中年人,就站在劲装男子方才看向的空气处!
诡异的是,其他人完完全全看不见这中年男子,哪怕劲装男子身怀内力,感应能力非常人可比,也只能有那么一丝觉察。
“一座废弃的秘境......五色秘境......”这中年男子,赫然是李二玄、李元清的三叔,李岳峰!
李岳峰茫然自语,努力消化着脑海中那道‘水行令者’印记带来的画面、字符与声音。
“废弃......秘境!”
与李二玄不同,消化一番过后,李岳峰的神情间,已是多了几分期待!
李岳峰左右扫看几眼,顿时就知道了这些人只是秘境中的‘毛民’罢了,归根结底,是秘境的一部分,眼下秘境既然废弃,这些毛民看不到自己这种独立于秘境外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废弃秘境既然重新开启,说明必然是满足了重新开启的条件,或许此处已经不是之前的五色秘境,但俨然已经形成了一座新的秘境!”
“新的秘境......”
李岳峰有忐忑,有期待,唯独没有茫然。
他一个闪身出了棚子,略作思量,寻了个僻静无人处,从储物袋取出一道手环,灌注灵力朝前抛出。
吱吱吱......
十几只鼠类妖兽就被他从这手环中放了出去,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吱吱哇哇的叫唤几声,才安静下来,迅速在周围四散。
李岳峰放出的是一窝‘寻灵鼠’,这种鼠类只是不入品阶的妖兽,可却有一定的寻找灵材之能,在坊市间颇为受欢迎,常常是有价无市,他也是攒了许久,才攒到十几只。
放出此鼠后,李岳峰立在川上,将手环戴在腕上,通过这御兽手镯指挥寻灵鼠尽量分散开。
而后他望着下方水流激荡,先是闭目感应一番周围地气流转,随后睁眼伸手连抓,将一道道‘灵机’抓在手中,借此感应几个方位的天地灵气流转情况。
此之谓‘捉灵机’,可通过判断附近天地灵气的流转方位,有一定几率寻到‘灵穴’、‘灵眼’,乃至于‘灵脉’等天地灵气汇聚之处,是望气之术的一部分,李岳峰早年间学过望气之术的皮毛。
片刻后,李岳峰眼前一亮,周身灵力激荡,寻了个方位就大踏步飞奔而去。
此时,这位三叔满心都是探索此处秘境,仿佛是彻底将李二玄、李元清这两位侄子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