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不叫“郑忆”,但是他们说被“正义”选择的人叫做“郑忆”,所以她成为了“郑忆”。
她并不理解自己被一个“世界毁灭因素”选择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一个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强行将自己的力量给了她。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她上学的学校爆炸了,她被埋在废墟之下很久很久。
然后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一个声音问她,问她想不想活下去。
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就在接过祂的力量后,好好地去拯救世界吧。
才小学生的她哪懂什么拯救世界的大道理,她只想活下去。
她想从废墟里爬出去,肚子好饿她想吃东西,身上好痛她想去看医生。
很随意的,名为“正义”的世界毁灭因素,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身上。
压在自己身上的废墟突然变得很轻,她轻轻一推就掀开了盖板,随手一拨就在掩埋着她的废墟内部撕开一道透着光亮的口子。
她轻盈地走出废墟,站在被摧毁的校区上,她看到了那个降下毁灭的怪物。
一只长着手脚的巨大蠕虫,从地下探出了头,张开如搅碎机一样的蠕虫口器,将一块巨大的教学楼碎片塞进嘴里。
锯齿转动,砾石飞溅,一栋教学楼碎片被巨大蠕虫研磨成粉末吃进体内。
瓦砾崩碎的声音混合着人声的哀嚎,还有蠕虫移动在地上划拉出的隆隆响声,伴着强风灌进她的耳中。
她心中原有的正义感被数倍放大,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催着她向前走,杀掉那个家伙。
“破坏大家生活的家伙必须被消灭掉。”
她迈出了“正义”的第一步,海量的天启能量从她小小的身体中涌现,立刻就引起了大量的注意。
正在吞噬废墟的巨大蠕虫停了下来,“惊愕”一样地回头,放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教学楼,蠕虫那豆大的复眼看到了磅礴的能量。
本能驱使着它吞噬那股能量,但是那股能量太过特殊,即使出现在一个还没它牙齿大的生物身上,也让它心有余悸,犹豫迟疑。
那是“世界毁灭因素”的天启能量,天启生物完全的上位存在。
它惊惧这股能量,但又对这些唾手可得的能量垂涎欲滴。
她不知道灾难级天启生物“死亡蠕虫”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听从着耳边的催促,朝这个“坏家伙”走去。
“吼!!!”
终究是本能的贪婪战胜了求生的欲望,死亡蠕虫手脚并用,蠕动着身体朝小女孩碾了过来,张开的口器隆隆旋转,并在抵达那团磅礴的能量前跃起,从上方砸了下来。
她只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小学生,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战斗,但耳边的声音告诉她不必担心,“只需要保持愤怒就好了。”
保持愤怒?
她想到了被毁坏的学校,被杀死的同学,被破坏的平静生活,她自然而然地,涌现出如烈火般的愤怒。
“正义”的力量被这股愤怒激活,从她身上涌现的天启能量改变了,从“决意”,变为“暴怒”。
站在废墟边缘的“眼线”向首脑中心汇报:“发现能释放特殊天启能量的人类个体,观测到该个体使用天启能量湮灭了目标天启生物。”
死亡蠕虫的齑粉仍在飘落,但那股“暴怒”的天启能量仍在如潮汐般涌现,将周围的废墟一同碾碎。
“死亡蠕虫”这一例正在被首脑追踪调查的灾难级天启生物,就这样被确认死亡了,调查中断,研究终止,但这一次的行动并不是一无所获。
“眼线”对比了女孩身上的特殊“天启能量”,发现这股能量的频率竟与那些“世界毁灭因素”的频率相吻合,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发现。
观测到小女孩力竭昏迷,“眼线”询问首脑是否对个体进行回收,并观测个体亲属以确定身份。
“不必了,之后会汇报受灾区的死亡名单,给她标记上死亡就好。”
首脑给“眼线”发布指令,“返回后带她执行‘记忆清除’程序,她可能就是终末之诗上标记的能拯救世界的人。”
带走倒在废墟中的小女孩,她过去是谁,家住在哪里,是谁的孩子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了。
“眼线”没有对首脑的决策提出质疑,毕竟现在的世道,死一个人什么的已经不再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只需要思考如何活下去就够了;
而要推进“终末之诗”以达成完美结局的首脑,要考虑和操作的事情就很多了。
对带回来的特殊个体执行了“记忆清除”程序,跟进观测“死亡蠕虫”任务的眼线被传唤,在决议会上接手新的任务。
对于这个能释放“毁灭因素”级别的天启能量的特殊个体,首脑查阅“终末之诗”,找到了许多关键词。
“一条信息,是很早就解读出来的几个关键词,‘世界毁灭因素’、‘选择人类’、‘拯救’。”
首脑展示文件,从“终末之诗”上解读出的片段,首脑建立全球的眼线“监控”网络的目的也是这个。
寻找那个被“世界毁灭因素”选择的人类个体,该个体将是人类对抗“天启”,拯救世界的关键线索。
而在“终末之诗”上寻找有关小女孩的信息,则找到了以下几个词条:“正义”、“郑忆”、“终末”。
首脑继续发言:“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终末之诗’上解读到与结局有关的词条,同时我们也已经向‘浮士德’求证,‘正义’证实为一个‘世界毁灭因素’。”
那之后要怎么处理,或者说对待这个被“世界毁灭因素”选择的女孩呢?
“给她色彩称号,代替那个价值用尽的色彩,名字就按终末之诗上的来,叫她郑忆吧。”
这就是“郑忆”诞生的故事,事实的真相连她自己也难以接受。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该如何确切地相信她自己。
不过,她是一个被“天启”诅咒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郑忆执行着首脑交给她的任务,用“正义”基于的力量,杀死她不认识的人,毁灭她没去过的城市,站上她从未了解过的舞台,成为那些陌生人的榜样。
离开那光彩夺目的闪光灯,郑忆才能松懈下来,成为她自己。
“我究竟是谁,是被首脑束缚的受缚者,还是含苞待放的自由灵魂。”
在她跪倒在“正义”的白金之海里,猩红色的绷带从黑暗中伸出,牢牢地缠在她的身上,这应该是对她“束缚”的具象表现了吧。
但这个被叫做“郑忆”的女孩,却拽紧了身上的绷带。
她的半身淹没在白金之海中,没有束缚着她的绷带,她将沉入抚平一切的白金之海,回到那人类潜意识的深处,彻底泯灭自身的存在。
郑忆不能松开束缚着她的绷带,因为她无法在这汹涌的白金之海上立足,她一圈一圈地将绷带缠在自己的身上,直到第二个世界毁灭因素找上她。
我们之前说过的,她是一个被“天启”诅咒的人,又一个世界毁灭因素找到了她,并表示要将自己的力量给予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是要选择我,我明明,是那样的不称职。”
拒绝执行首脑下发的任务的郑忆将自己关了起来,她抱膝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失焦的双眼盯着站在她面前的白鸽。
“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拒绝使用这股伟力。”
白鸽鸟喙开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白鸽的声音意思意思地浸入郑忆的白金之海。
“谁想这样使用那股力量啊,毁灭一群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执行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裁断。”
白金之海里的郑忆跪倒在海面上,掩面啜泣,泪水浸湿了缠在脸上的猩红绷带,两道泪痕出现在受缚者的脸上。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所以我才会选择你。”
洁白的羽毛在受缚者的前方落下,白羽闪烁着朦胧的白光,固化了受缚者身下虚空的深海。
白鸽继续说道:“你会如此痛苦,是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你将要做的都是‘不义’的事。”
这个世界毁灭因素一眼便发现了郑忆的心结所在,并且知道该怎样将锁死郑忆上限的“心结”打开。
“你所承载的正义,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合理化自己行为的借口。”
将郑忆的心结缓缓剥开,郑忆身上拘束的绷带散开了,她没有沉进深邃的白金之海,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白鸽那血红的瞳目。
“所以不要再思考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好好想想,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郑忆从白鸽的瞳目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血红的影子。
“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将真正的,绝对的,不可置疑的‘正义’,带给这个世界。”
......
郑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色彩级白金使,接受首脑赋予的诸多任务,用“正义”杀死首脑要她杀死的人,用“天堂鸟”轰击首脑要她毁灭的地区。
白鸽的名字,是首脑告诉她的,名为“天堂鸟”,首脑前来与郑忆对接的人“欣慰”地说道:“拥有这股力量,人类很快便能创造一个真正的‘天堂’了。”
对接员看到郑忆笑了,笑得好像还很高兴,便问她在笑什么。
“天堂,一个属于人类的天堂,我很期待。”
背过身远离对接员的郑忆,却笑得很惊悚,“天堂?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这个世界只有地狱,也只能存在地狱。”
所以,郑忆要重启混乱的一切,在世界的一开始,锚定这个新文明“正义”的基点。
这就是为什么郑忆要集结三枚鸟蛋,召唤终结前文明的,最后一个世界毁灭因素。
“那只是一个传闻,我们自己人也集结过的,根本没有什么‘世界毁灭因素’降临。”
守着最后一枚“裁决”鸟蛋的魔法少女遍体鳞伤,却仍然挡在已经疯魔的郑忆面前,不断振奋这自己信仰的宝石,构筑能和色彩级白金使对抗的神秘魔法。
已经融合了“炬目”与“惩戒”的郑忆,身体造了巨额的“劣化”,这名抵抗到最后的魔法少女才能撑这么长时间。
“你还不肯放弃你那可笑的信仰吗。”郑忆撑起一个艰难的微笑,询问跟她一样仍在强撑的魔法少女。
“怎么可能放弃呢?我所信仰的,可是比你还坚定的‘正义’啊。”
他确立的信仰是那可笑的“正义”,而随意出手,就将魔法少女转化为魔女的郑忆则表示,她不用使用“正义”的力量,就能崩解他的信仰。
郑忆借用“天堂鸟”,将那些魔法少女堕落的过程,重现在“正义”魔法少女的面前。
人类是卑劣的,他们不敢直视自己卑劣的本性,于是套上“正义”的壳子自欺欺人,以掩盖自己犯下的暴行。
“如果他们不愿意直视真实的自己,那就由我来帮助他们。”
郑忆放大了他们的“正义感”,然后,因为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暴行,立马就变成了魔女。
这一切显得,魔法少女在自己身上标榜的“美好”,就是一个笑话。
“我对你能变成的魔女不感兴趣,你就带着你那可笑的正义,在地狱见证这个世界的重启吧。”
郑忆挥出一道攻击,直冲“正义”的魔法少女飞来。
就在魔法少女准备用肉身抵挡的时候,一个旋转的魔法阵挡下攻击,并向郑忆反弹了回去。
一个总是高傲,从未慌张过的声音响起:“你动不动就偷走我名字的日子结束了,我的半身。”
黑鸦的真身完全展开,红瞳锁定立于郑忆肩头的白鸽,神秘魔法结成,将郑忆与白鸽一起锁在其中。
救走魔法少女的贺雅不解老师的意思,什么叫做“偷走”老师的名字,老师不是刚刚才解密,她的真身是世界毁灭因素的“地狱鸟”吗?
“因为那边那个洁白的恶魔,才是真正的地狱鸟,贺雅小姐。”
在黑鸦与白鸽对峙的时候,被白鸽正面轰击而下线的蕾娜,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贺雅慌忙扶着站都站不稳的蕾娜,重复着蕾娜刚刚说的话:“天堂鸟其实是地狱鸟,那我的老师,才是天堂鸟吗?”
蕾娜让贺雅好好回忆一下,在她们决战“伪神·卡利斯”的时候,柳空空挥舞的“天启武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贺雅的脑海中浮现如太极旋转的“爻阴”与“爻阳”,惊雷在贺雅脑中回响。
黑色鱼眼的“爻阳”,与白色鱼眼的“爻阴”,前文明的“天堂与地狱”,在这一文明的循环中变成了“天堂鸟”与“地狱鸟”。
......
“黑森林”的下方,存在于异空间的“红隼”向尊主汇报,一切都在朝计划的方向发展。
而“终末之诗”上提到的“漆黑天堂与纯白地狱”终于出现,那个终结前文明的“终末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