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般缓缓降下,将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了一层静谧而神秘的黑色帷幕之中。
季淑离轻柔地拍打着床上那柔软的锦被,口中轻声哼唱着一首悠扬动听的摇篮曲,歌声宛如夜莺啼鸣,婉转悦耳。
躺在床榻之上的衡儿,伴随着这温柔的旋律和母亲温暖的抚摸,渐渐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桃夭脚步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走到季淑离身旁,朝季淑离递了一个眼色。
季淑离心领神会,动作轻柔地替衡儿掖好了被子,然后转身默默地退出了侧殿。
来到外间,季淑离在一扇雕花窗前坐了下来。
一旁的梅芳见状,赶忙上前为她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放在桌上。
季淑离伸出玉手,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那清香四溢的茶水。
然而还未等她放下杯子,桃夭便迫不及待地凑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咸福宫的容妃娘娘居然有喜了!”
听闻此言,季淑离不禁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忙问道:“怎么回事?”
桃夭连忙解释道:“据说是太医院的柳太医亲自诊断出来的。”
季淑离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过了片刻,才缓声开口道:“此事可当真吗?”
桃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确定,接着又说道:“不过奴婢觉得这事着实有些蹊跷。昨天容妃娘娘的亲弟弟因为犯了事被关进了大牢,可今天她却突然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时间赶得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些吧?”
说罢,桃夭不由得皱紧了双眉,满脸狐疑。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季淑离缓缓将手中精美的茶杯搁置于桌上,美眸微敛,朱唇轻启,语气平淡如水般说道。
“只怕容妃娘娘另有打算啊,咱们如今还是得小心谨慎些,尽量避开咸福宫为妙。”桃夭微微颔首,轻声附和着。
季淑离稍作沉吟,目光流转,看向桃夭,缓声道:“你去钟粹宫通知贤妃一声,就说明日本宫会与一众姐妹们前往咸福宫,一同庆贺容妃有孕之喜。”
“是。”桃夭恭声应下,莲步轻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一直静立在季淑离身旁的梅芳上前一步,轻声提议道:“娘娘,明日何不如让奴婢跟随您一块儿前去瞧瞧?这样一来,奴婢也好找机会暗中探探容妃的脉象,看看是否有异样之处。”
季淑离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蛾眉淡扫,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之色,沉声道:“不必如此,倘若容妃只是单纯想要救下白玉延,那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她胆敢存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又何须惧怕于她?”
咸福宫。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了室内,照亮了一方角落。
白玲珑用完早膳后,便悠然地坐在榻前,专注地绣起花来。
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针线之间,一针一线都显得格外细腻精致。
李若芙正坐在对面,一边剥开一个金黄的橘子,一边笑着对白玲珑说道:“玲珑,你这胎怀得可真真是时候呢,简直就是个福星呐!”
说着,李若芙将一瓣鲜嫩多汁的橘瓣放入口中轻轻咀嚼,酸甜的味道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白玲珑听闻此言,不禁轻声笑了出来,目光得意地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缓声道:“昨儿个皇上特意过来看望本宫,亲口答应了本宫,定会将玉延从轻发落。”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李若芙一听,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忙不迭地道:“如此一来,你也能安心养胎,可要千万好生看顾着这一胎哟,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呢。”
白玲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原本微笑着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只是嗫嚅着开口道:“芙儿,其实我……”
然而,她尚未说完的话语却被突然从外间走进来的绿梅给打断了。
绿梅恭恭敬敬地向白玲珑行了一礼,脆生生地禀报:“启禀娘娘,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孙昭容、柳美人和舒才人一同前来探望您了。”
闻此消息,白玲珑赶忙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她与李若芙相视一眼,随即迅速起身相迎。
季淑离领着身后数位妃嫔,步履轻盈地踏入殿内。
白玲珑和李若芙赶忙迎上前去,恭敬地屈膝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紧接着,其余人等也纷纷齐声行礼说道:“见过容妃娘娘!”
季淑离那美丽的面庞上始终挂着一抹亲切的微笑,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免礼,柔声说道:“容妃如今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这些虚礼就不必讲久啦,快快请起入座吧。”
白玲珑心轻声应道:“谢皇后娘娘体恤,妾身遵命。”
说罢,便缓缓站起身来,转头朝着身旁的贴身宫女红菱吩咐道:“红菱,看茶。”
“是,娘娘。”红菱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随着众多人的到来,原本宽敞明亮的室内瞬间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宫人们连忙端上座椅,各位妃嫔按照各自的位份依次落座。
季淑离稳稳地坐在象征着一宫之主权威的正位之上,右侧坐着温婉娴静的崔令仪。
不一会儿功夫,红菱便双手捧着托盘,将一盏盏热气腾腾的茶水逐一送到每位客人面前,并轻轻地放置于桌上。
季淑离先是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了一番白玲珑的举止神态,这才优雅地伸出玉手,接过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她先是用精致的茶盖轻轻撇去茶汤表面漂浮的浮沫,而后轻启朱唇,浅浅地啜饮了一小口茶水。
只觉得这茶香四溢,入口清爽宜人,令人回味无穷。
季淑离满意地点点头,赞道:“容妃这里的茶当真不错呢,不仅香气扑鼻,更是口感清新爽滑,实在是难得的佳品啊。”
“这茶可是皇上昨儿个特意赏赐下来的云南普洱呢!臣妾一直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品尝一番。正巧娘娘您今儿大驾光临,臣妾便赶忙吩咐下人泡了这新茶,好让娘娘也能一同尝尝这来自远方的珍馐美馔。”白玲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柔地回应道。
坐在一旁的崔令仪只是轻轻地闻了闻那股浓郁的茶香,随即便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容妃如今尚且怀有身孕,平日里饮食方面可得多加注意才是。像这茶水,虽是香醇可口,但终究性凉,喝多了怕是对腹中胎儿不太好,所以容妃还是尽量少饮用些为宜。”
听到这话,白玲珑不由得脸色微微一变,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崔令仪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教自己,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多谢贤妃娘娘的悉心教导,臣妾记下了。”
季淑离微笑着接过话头:“容妃身怀六甲实乃大喜之事,本宫今日与诸位姐妹一同前来,正是为了前来祝贺呀!”
说着,季淑离转头看向身旁的梅芳,示意其将带来的礼物呈上。
梅芳闻声而动,赶忙从月牙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精致的箱子。
她轻缓地打开箱盖,里面琳琅满目的珍宝瞬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梅芳面带微笑,逐一拿起箱中的物品向容妃介绍起来:“这第一件呢,乃是用纯金精心打造而成的百岁长命锁,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它寓意着长寿和福气,定能为容妃娘娘您腹中的小皇子或小公主增添无尽福祉。”
紧接着,梅芳又取出第二件宝物:“这送子观音象可是来自南岭的珍贵贡品,据说这尊送子观音极为灵验,能够庇佑容妃娘娘您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最后,梅芳拿出一块温润洁白的和田玉石,玉质细腻柔滑,仿佛羊脂一般:“此乃西域传来的上等和田玉石,众所周知,玉器最为滋养人啦。容妃娘娘不妨将这块美玉雕琢成各式精美首饰佩戴于身,不仅能彰显您的高贵气质,更可为您和胎儿带来祥瑞之气呢。”
待梅芳将所有宝贝一一展露完毕后,微微转身向着外间轻声唤道:“章太医,请进来吧。”
章太医匆匆走了进来,步履稳健,神色恭敬,来到殿内先是对着季淑离行了个大礼,然后又朝着白玲珑拱手作揖。
季淑离依旧面带浅笑,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直直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白玲珑,缓缓开口说道:“今日本宫特意携章太医一同前来探望容妃妹妹。等会儿还要劳烦章太医仔细查验一下这些送来的物件,切不可有任何疏漏之处啊,以免混入些不该有的东西,伤了容妃腹中胎儿的性命。”
白玲珑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咱们一众姐妹之间,何须如此防备。”
季淑离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轻轻一挑秀美的眉梢,目光直直地迎向白玲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万一真的有人要害容妃妹妹你,这岂不是正好能将那心怀叵测的奸人给一举抓获嘛。”
白玲珑心中暗恨不已,却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是,既然娘娘如此有心,那臣妾就在此谢过娘娘的好意了。”
季淑离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说道:“容妃今日可有请过平安脉?正巧章太医此刻正在此处,不如就让章太医为容妃妹妹请脉看看吧?也好叫本宫放心一些。”
听到这话,白玲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必了!臣妾今日用过午膳之后,柳太医便已经前来为臣妾请过脉象了,说是一切安好,就不必再劳烦章太医了。”
“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再劳烦章太医了。”季淑离不动声色地将白玲珑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后,语气淡淡地回应道。
众人在咸福宫内静坐了一个时辰,才纷纷起身告辞,各自离去。
季淑离与崔令仪并肩而行,一同漫步在宽阔而幽静的宫道之上。
崔令仪压低声音,轻声开口说道:“依臣妾所见,容妃今日似乎显得颇为心虚呢。”
季淑离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崔令仪的看法,接着缓声分析道:“不错,你瞧她今日行礼起身之时,竟没有丝毫护着自己肚子的动作。再者,当本宫提出让章太医为其请脉时,她不仅情绪变得异常激昂,更是连连高声拒绝。此等反常之举,实在令人心生疑窦。”
崔令仪不禁面露惊色,连忙追问道:“娘娘您的意思莫非是说,容妃此次所谓的怀胎之事有诈?”
季淑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回答道:“以目前种种迹象来看,此事十有八九乃是假孕之兆。”
崔令仪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季淑离却是轻轻一笑,从容地解释道:“想来也是情有可原。要知道,她的胞弟如今仍深陷牢狱之中,而她的父亲也不过是刚刚被调回京都没多久罢了。倘若她不使出这般手段来,又有谁能够拯救她那身陷囹圄的亲弟弟呢?”
崔令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唉,看来容妃这次也是被逼到绝境了啊。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和弥补,如今容妃只怕正为此事发愁,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找个人来替她解困。”
季淑离不禁低下头去,轻声嘱咐道:“崔姐姐,你和绣绣最近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尽量减少外出活动吧,切不可随意走动。”
崔令仪闻言,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季淑离,面露担忧之色,急切地追问道:“你担心容妃会对我们不利吗?”
季淑离却是一脸淡然,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回答道:“不是你们,而是我。”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见此情形,崔令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紧张地追问:“那你可曾做好应对之策?”
季淑离却再次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崔令仪莞尔一笑,说道:“崔姐姐不必忧心,其实于我而言,这里本就非我久留之地。”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阵轻柔的微风徐徐吹来,轻轻地拂动着季淑离的衣袂,轻纱在空中微微飘动起来,宛如仙子下凡般飘逸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