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说那人身上都是被锋利的划到的伤痕,明显是在上游被推下水,顺着河流飘到这里的。”
而照着那位“亲眼所见”的证人所言,许文杰跟那人遇到的时候,正下着雪,河里面的冰都没化开呢!
如果他打算抛尸到江里,那尸体也应该是往下游飘,怎么还留在了芦苇丛里,给自己留下隐患呢?
“再说,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为何置他于死地呢?又假设可既然我杀了他,这沿着河岸的哪处芦苇丛我砍不成,非要去那个地方?又是带着孩子去的……”
众人一听,都息了声,纷纷觉得许文杰说得有道理。
人群中的邓老头听到,更是大声赞同,“说得对,许秀才心肠好着呢,你们可别无端猜测,冤枉了好人。”
许文杰温和一笑,朝邓老头投去一个感恩的眼神,当初那一碗猪肉水饺可真是没有白送。
纯朴的人情世故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就涌泉相报。
李全福也附和着说,以许文杰的人品,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张三爷本就存心要找茬,如今见到李全福张了嘴,他更是来劲,冷冷道:“…李老二,你别高兴得太早。”
李全福摊开手,满面愁容地说:“人是我们村里发现的,案件没有头绪,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说着又朝着人群:“不过乡亲们有什么头绪嘛?”
本就纯朴的村民一时又都觉得许文杰是个好人,都七嘴八舌的说起好话来,尤其是邓老头,还带头说着让张三爷不要乱猜测,冤枉了好人。
要知道,虽然李全福是里长,但他们张家在老鸭村根深蒂固,村民们在大小事情上,明面上是请了李全福来主持大局,到后来还不是他们张家三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让张三爷没想到的是,许文杰这个刚搬来外乡人,居然就开始鼓动村里人来对抗他们张家。
张三爷气得脸都绿了,他下意识用力拍桌子,结果一掌下去,发现手边连个桌子都没有。
又忿忿不平地将手放下,狠狠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指着许文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小子可别看岔了眼,站错了队!”
他狭长的眼眸中透露出阴鸷,眼神更是死死地盯着许文杰,好像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一样。
许文杰好似没看见一样,温笑如常,还十分有礼貌地拱手道:“鄙人一介书生,借赖着祖宗的虚名,考得个小小秀才。”
“怎么敢对张三爷不敬,不过凡事只讲一个理字,什么站不站队的都是虚的,可不能空口白牙的,就给我盖上这么一大口锅,您说对不对?我虽然穷困潦倒,倒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
许文杰不紧不慢,将张三爷的问题都轻飘飘地甩了回去,他向来行事低调,外出也从不自诩有了秀才的身份就高人一等。
他也从未想用什么秀才的身份压着人,但是在有必要的时候,他也希望这个身份也能给自己一些保护。
就比如现在,在青山镇上,连衙门里的人都得敬重他三分,他张三爷一个白身,更不能平白无故地来玷污他的名声。
张三爷没有读过书,在村里仗着辈分高,由着众人吹捧着,也一向霸道惯了,自然不会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许文杰一来就下了他的脸面,心里更是不爽。
他斜眼冷笑,正要接着说些什么,不曾注意到他旁边的张二爷给迅速给张四爷使了个眼色。
张四爷会意,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狡光,在张三爷开口之前,张四爷直接上前握住张三爷那只杵着拐杖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谁知张三爷根本不顾别人的阻止,他用力甩开了张四爷的手,仍旧讽声道:“秀才?秀才杀了人就不用偿……”
“老三!住口!”
只不过这次话还没说完,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声音音色与张三爷有些相似,不过这道声音倒更多了一些稳重与深沉。
许文杰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就是张二爷。
被自己哥哥吼住的张三爷自然憋不住这口气,他想要过去跟张二爷理论,却被张四爷牵扯住了,
“三哥,二哥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回去说,不必在这里闹,二哥什么时候让我们受过委屈?”
张四爷这样一解释,张三爷果然冷静下来了,就是嘴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不过这边张二爷已经开始在给许文杰搭高台了。
“许秀才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这些村里的无知山翁计较了,老三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想多帮全福一些忙而已……”
张二爷满脸褶皱,皮肤黢黑,头花花白,说起话来倒是没有张三爷那么咄咄逼人。
还将目光看向李全福,意思是让他帮忙从中调和。
“张二爷太客气了,哪里敢麻烦你们?”李全福嘻嘻笑着,假装没听懂,并没有给出答复。
许文杰是什么人?
他年幼丧父,母亲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多看多说多做,再加上逃难以来看到的事情多了,什么人说什么话,张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猜到了七八成。
比起像三爷那种在明面上直接跟你做对的人,张二爷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才更让人害怕。
许文杰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他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还是赶紧处理好这些事情,回家去帮着许珠珠打理垃圾站的事情。
许文杰还是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没有下了张二爷的脸。
张家在老鸭村多年积出来的名声并不能说是假的,就因为跟他争辩两句话就能影响张家在村里的威望,想想都不能。
如果因此他跟张家闹翻,反而连累了家里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让他们刚稳定下来的生活又化为虚无,那他可就是十恶不赦了。
既然张二爷没有在为难自己,也管着张三爷不再找自己麻烦,许文杰也没什么摆出脸色来的道理,都是笑容满面地跟着张二爷说着话。
“二爷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虚读了几年书,吃过的盐还没有二爷多,方才说话多得罪,还请张二爷和三爷见谅。”
搀扶着张三爷的张四爷也笑着凑了过来,说:“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总比我们这些糟老头说起来有道理得多。”
许文杰作谦虚模样,笑说哪里。
几人笑眯眯地打了几个回合,最终由张二爷拍板决定,关于线索的内容,再由他带头去跟村里人打听打听整理,然后再告诉李全福上报衙门。
李全福乐得自在,许文杰也没意见,只要不扯到他身上就行。
一旁的老鸭村村民,听着张家几位跟许文杰说话的时候,尤其是牵扯到什么秀才白身,衙门的时候,大家屏息而待,大气都不敢说一声。
等张二爷站出来说话,劝说许文杰挂出笑脸来的时候,众村民都松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惹除了一堆无意义的事情,李全福觉得很对不起许文杰。
许文杰听后摆了摆手,让李全福不要往心里去,说着二人商量着将人群解散。
李全福“哐当”一声,让村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张三爷仍旧臭着脸,不理会张二爷和张四爷劝说,狠狠得甩开了张四爷帮他拐着的拐棍,头也不肯回地径直离开了。
张二爷和张四爷对视一眼,眼底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嫌弃得神情。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