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商本来对此事信心满满,王怀这么一问,他反而有些怀疑自我,仔细回顾往事,唯恐有疏漏不察的地方。
他神色清冷,缓缓说道:
“当时宫外值夜的那支禁军全都被朕早早派人收买,大殿外根本就没人值岗。
给父皇诊治的两名御医都是我们的人,现在还在朕眼皮子底下做事,一直都有暗卫监视他们的家人,没有丝毫异动。
当时在场的太监宫女,除了史小福,全都秘密处理,不可能有其他人看见当时的一幕。”
史小福如今贴身伺候田商,是田商最忠诚的狗腿子,田商当时饶了他性命,给予他锦衣玉食,史小福最不可能背叛田商。
如果田商垮台,史小福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道理田商和王怀都明白。
禁卫军当时都不在场,诊治的御医也早早离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怀突然抬眼看向田商,神情略微有些紧张。
“糟糕!看来是老夫疏忽了!”
“先生此话怎讲?”
田商急忙问道。
“事情都有两面性,没人值岗意味着即使有人悄悄溜入先皇的寝宫,也没人看见!”
王怀说完,定睛看着田商,他相信田商同样也忽略了这点。
果然,田商倒吸了一口冷气,还真有这种可能。
大殿外空空荡荡,如果真有人悄无声息来到寝宫外,透过门缝看到些什么,他在殿内根本无法察觉。
“真是该死!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田商的胸脯起伏不定,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他压抑着心中的懊恼与怒火,当时真应该派几个心腹禁卫军守在殿外,以防万一。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亡羊补牢,田商问王怀。
“先生现在查到什么线索了?”
王怀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整理着乱如麻的思绪。
“废太子自从逃脱追杀,销声匿迹至今!老夫以为当初追随他的那些党羽不是投靠了陛下也早已如惊弓之鸟!
现在看来可能漏掉了几个人,这弑君上位之说最早出自于吏部侍郎陈谦!”
“竟然是他!”
田商难以置信,他对陈谦的为人略有所闻,这些年来一直老实巴交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循规蹈矩,田原在位时,也与陈谦向来没有任何交集。
他当年作为田原的心腹,对这一点很是肯定,跟田原有过往来的朝臣,包括来往密切的那些人,他都记录在册。
他登基后对这些人,或收服为己用或尽力打压,个别顽冥不灵早已找由头处置,陈谦如何会在此时冒头?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
田商向王怀问起自己的疑虑。
“老夫还在查,无论最终查到谁都会为陛下斩草除根!”
王怀说到此处,语气微顿,他也万万没想到早已经肃清的朝堂,还会突然间冒出一颗心向废太子的毒瘤,这完全超出他的掌控。
御书房内的烛火时明时暗,田商和王怀两人一时间沉默不语,都在各自思索着该如何处置由陈谦引发的不利舆论。
王怀沉思片刻,在田商面前站定。
“陛下,老夫认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尽量避免过早与夏国交恶,反而要做出一种我们非常期待两国和平共处的假象!
腾出时间集中精力,全力铲除废太子势力,并尽快与夏国北方草原的戎狄部达成合作!”
田商明白王怀话里的意思,为大局着想,让他放过假公主一马,不必在此事上过多计较。
“朕本来只想借机接回石榴,以免日后与夏国开战,夏帝会迁怒石榴,现在看来……”
田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紧抿的嘴唇,充满杀意的目光,无一不在显露他对假公主的恨意。
“陛下到底作何打算?”
王怀有些心焦。
“朕一直在想先生曾提醒过的话,把贤王夫妇软禁于此作为筹码,用石榴的死作为开战的借口,我们也许更会在舆论上占尽先机!”
王怀微眯双眼,他没想到田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假公主,这不是个好苗头。
“使团那些人如何处置?”
田商不屑地嗤笑一声。
“现在应该已经化作孤魂野鬼,在荒芜的原野上游荡!”
田商振臂一挥,他从来不信鬼神,弑父都不能让他神魂有一丝动摇,他一个噩梦都没有做过。
但现在,他倒是想看看使团的那些鬼魂如何哭哭啼啼,上蹿下跳试图找到投生之路,竟然以为能蒙混过关,企图蒙骗他这个帝王。
真是可笑又可恶!
“而且石榴的确是死在夏国,现在贤王他们口说无凭,朕就死咬着石榴是被现在的贤王妃所杀,朕为了替妹妹报仇,这才起兵伐夏!”
田商眼神灼灼看向王怀。
“先生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好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整个乾坤大陆都被他踩在脚下,他高高在上,如巨人般双手擎天,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王怀暗自苦笑,田商作为被打压的皇子时郁郁不得志,凡事都比他人想得周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现在一旦登上越国权力的巅峰,往日的沉稳和谨小慎微渐渐远去,转而代之的是身为帝王很难克服的刚愎自用。
好在田商还肯听自己一席话,王怀不禁苦口婆心跟田商分析眼前时局。
“陛下,您也知道现在这个贤王妃不过是个山匪小贼,老夫以为夏帝敢让她来,必定抱着陛下一旦震怒,就弃之不顾,算是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打算。
夏帝完全可以推卸责任,他和朝中众臣皆不知假公主一事,那么现在这个假公主随陛下任意处置,是杀是剐夏国都不介意!
陛下的占尽先机还是否存在?”
田商愣了一下,没错,夏帝推出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跟田石榴一命换一命,他还有何话可说?
即使假公主跟贤王伉俪情深,死了一个王妃,过不多久还可以再娶一个名门贵女,这都不叫事儿!
田商想到这儿,忽然对假公主失去了一切兴趣,简直就是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王怀见田商神色慢慢恢复平静,已经想清楚其中关窍,不禁悄然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儿女情长真是害死人,两国相争向来比拼的是国力,一个小女子怎能搅动时政风云。
在他看来,从夏帝放任假公主前来越国探亲的那一刻起,假公主早已成为夏帝的弃子。
她已经毫无价值可言!
如果田商妄图利用假公主威胁夏国,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