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小院,承睿让弟弟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前去轻叩刚刚熄了灯的房门。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希望这扇门能为他们打开。
笃笃!笃笃笃!
没敲门之前,屋里原本还有窸窣的声音,甚至还传来了一两句低声对话,但随着敲门声的响起,里面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的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不敢出声,整个小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菜畦里,原本还啃着菜心的青虫都抬起了头,似乎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只听到田边、树林里还传来几声蛙叫虫鸣,更衬托出小院的安静。
笃笃!笃笃笃!
“屋里有人吗”承睿停顿了好久,还是没有声音。他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换成承智,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音调更显稚嫩:“老乡,我们是浔阳城的书生,想要去往建安城,今日到这里太晚了,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在此借宿一晚”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承智朝门边的一块长条石坐了下去,累得哼了一声,说:“哥,我们就在这坐坐将就一晚吧,这时候进城也住不了店,还不如在这安全。”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也有些疲惫。
“好,在这屋檐下,至少不被霜打,总好过露宿街头。”承睿也坐在了弟弟身边,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只有零星几颗星星的天空,许久都不再说话。
即使长衫里面都穿了夹袄,还是感觉寒风刺骨,两人坐了许久,也合不上眼睛,心中的焦虑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吱呀!”
终于响起了开门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开门声特别清晰,打破了这个小院的宁静。
两兄弟没有起身,只是侧身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们看到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佝偻着腰探出头来,看向他们的方向。天太黑了,相互间都只能看见对方影影绰绰的身影。
“爷爷!”靠近门口的承智率先慢慢站起来,小声打了声招呼,却不敢太靠近老人,担心他受到惊吓。
承睿也站在弟弟身后,小声叫了声“爷爷”,并拱手行了一礼,连声说道:“打扰到您休息了,如果老人家不方便,我们马上就走。”他的声音很是诚恳,并作势说可以马上就走,生怕给老人带来任何不便。
老爷爷没回他们的话,而是转头朝里屋说了一句:“不是倭人,就两个大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经历了太多岁月的沧桑。
“哦!”屋里是个老妇人的声音,窸窣一阵后,屋里有了点亮光。又一个脚步声出来,老奶奶手上还拿了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她满是皱纹的脸。
老爷爷接过油灯,朝两兄弟的脸上照了照,从头至脚认真看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他们的身份。他开口问道:“东西被抢了”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审视。
两兄弟愣了一下,承智率先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他们出门的时候本没想要这么做,所以也没想到要提个包裹,伪装一下。
老奶奶也把他们看了个仔细,最后看他们缩着身体,旧旧的长袍好像还挺薄的,叹了口气,说:“可怜见的,进来吧。”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怜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孙辈。
承智连声道谢,承睿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说:“这么晚,叨扰爷爷奶奶了。”他们心中满是感激,却又觉得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
老爷爷:“吃了吧没吃,还有两个红薯,只是有点冷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甚至不正面回答他们的话。但承睿和承智都知道,老爷爷和老奶奶明明就是可怜他们,发了善心才开了门,甚至还想分给他们吃的。
承睿:“半道上吃过了,不饿!谢谢爷爷、奶奶。”他微微一笑,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房子不大,除了两张顶在一起的木板床,再就是床头边上有两个陈旧的箱子叠在一起,屋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很是清贫。
房屋的角落里摆了不少东西,都是箩筐、撮箕、竹篮,这些农家自用的东西,摆得很是凌乱。最边上还有一小堆红薯,看起来是这家人过冬的口粮。
老爷爷走近其中一张床,把床头上的一件旧衣服拎了起来,放到另外一张床上。然后指着自己的床对兄弟俩说:“家里穷,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两人凑在这张床上对付一晚吧。”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承智有点犹豫地看着哥哥,承睿也没马上动,不是嫌弃,而是觉得他们俩的忽然侵入,像是鸠占鹊巢。两人尴尬地站着,很不好意思,承睿甚至想说:他们睡地上就行。
老奶奶说:“知道你们不习惯,可在屋里总能挡挡风,总好过在外面受冷。夜深了,我们也要睡了,睡不着你们也到床上去,盖着被子暖和些。点灯太费油,我们用不起。”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但也透着善良。
老奶奶说完,就自己爬上了床的里侧。
老爷爷看两兄弟终于坐到了床沿,就吹灭了灯,把油灯塞到床底下,也坐过去抬脚上了床。
黑暗中,小屋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两兄弟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虽然两人另有目的,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因为老爷爷、老奶奶善良的收留,而变得不再那么难熬,心里都觉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