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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赵衰奉了晋侯的密旨,乘车去看魏犨。当时魏犨胸脯伤得很重,躺在床上,问:“来的是几个人?”

左右的人说:“只有赵司马乘车独自前来。”

魏犨说:“这是来探我的生死,想按我的情况执行法令啊!”

于是命令左右的人拿一匹布,“给我束胸,我要出去见使者。”

左右的人说:“将军病得很重,不宜轻易活动。”

魏犨大声呵斥说:“病还不至于死,别多嘴!” 像平常一样装束好后出去了。

赵衰问:“听说将军病了,还能起来吗?主公让我问候你所受的痛苦。”

魏犨说:“君命到这里,不敢不恭敬,所以勉强束胸来见您。我魏犨自知有罪该死,万一得到赦免,还将用剩下的生命报答君父的恩情。哪敢自己偷懒!” 于是向上跳跃三次,又向前跳三次。

赵衰说:“将军保重,我会为主公说的。” 于是回去向晋文公报告,说:“魏犨虽然受伤,还能跳跃,而且不失臣子的礼节,不忘报效。您如果赦免他,以后他一定会拼死效力。”

晋文公说:“如果能足以申明法令并警示众人,我又何必乐于多杀人呢?”

不一会儿,荀林父把颠颉押到,晋文公骂道:“你烧僖大夫的家是什么意思?”

颠颉说:“介子推割下大腿的肉给国君吃,也被烧死了,何况一点盘飧呢?我想让僖负羁附在介山的庙里啊!”

晋文公大怒说:“介子推逃避俸禄不做官,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问赵衰:“颠颉主谋放火,违抗命令擅自用刑,应该判什么罪?” 赵衰回答说:“按法令应当斩首!” 晋文公喝令军正行刑,刀斧手把颠颉推出辕门斩首,命令用他的头在僖氏家中祭祀僖负羁,把他的头悬挂在北门,号令说:“今后有违抗我命令的,就像这样!”

晋文公又问赵衰:“魏犨和颠颉一起行动,不能劝谏阻止,应该判什么罪?”

赵衰回答说:“应当革职,让他立功赎罪。”

晋文公于是革去魏犨右戎的职务,用舟之侨代替他。

将士们都互相看着说:“颠、魏二将,有十九年跟随逃亡的大功,一违抗君命,一个被杀一个被革职,何况其他人呢?国法无私,大家都要谨慎!” 从此三军肃然,知道敬畏。史官有诗说:

乱国全凭用法严,私劳公议两难兼。

只因违命功难赎,岂为盘飧一夕淹!

话说两头,却说楚成王攻打宋国,攻克了缗邑,一直到睢阳,四面筑起长围,想等宋国困乏,迫使他们投降。忽然报告:“卫国派使臣孙炎来告急。” 楚王召见询问情况,孙炎把晋国夺取五鹿,以及卫君出居襄牛的事,详细诉说,“如果救兵稍微迟一点,楚丘就守不住了。”

楚王说:“我舅舅被困,不得不救。” 于是分申、息二邑的兵,留下元帅成得臣以及斗越、斗勃、宛春一班将领,和各路诸侯围攻宋国,自己统领蔿吕臣、斗宜申等,率领中军两广,亲自去救卫国。四路诸侯,也担心本国有事,各自告辞回去,只留下他们的将领带兵。陈将辕选、蔡将公子印、郑将石癸、许将百畴,都听成得臣调度。

单说楚王走到半路,听说晋军已经转移向曹国。正商议救曹,不久,报告到:“晋军已经攻破曹国,抓住了他们的国君。”

楚王大惊说:“晋国用兵,怎么这么神速?” 于是驻军在申城,派人去谷城,召回公子雍和易牙等,把谷地仍然归还齐国,让申公叔侯和齐国讲和,撤兵回去;又派人去宋国,召回成得臣的军队,并且告诫他说:“晋侯在外十九年了,年过六十,却终于得到晋国,历经艰难险阻,通达民情,大概是上天给他时间,来昌盛晋国的事业,不是楚国能抵挡的,不如让给他。” 使命到谷城,申公叔侯到齐国讲和修好,班师回楚。

只有成得臣自恃才能,愤愤不平,对众诸侯说:“宋城早晚就要被攻破,为什么要离开?” 斗越椒也这么认为,成得臣派使者回去见楚王,“希望稍等攻破宋国,奏凯而回,如果遇到晋军,请允许决一死战,如果不能取胜,甘愿服军法。”

楚王召子文问:“我想召回子玉,而子玉请求作战,你觉得怎么样?”

子文说:“晋国救援宋国,志在称霸。然而晋国称霸,对楚国不利,能和晋国抗衡的只有楚国,晋国一定会派使者到楚国,楚国如果躲避晋国,那么晋国就称霸了。而且曹、卫是我们的盟国,看到楚国躲避晋国,一定会害怕而依附晋国。姑且让他们相互对峙,来坚定曹、卫的心,不也可以吗?大王只要告诫子玉不要轻易和晋国作战,如果讲和退兵,还能保持南北的局面。”

楚王按照他的话,吩咐越椒,告诫成得臣不要轻易作战,可以讲和就讲和。成得臣听到越椒回复的话,又高兴不马上班师,攻打宋国更加急迫,昼夜不停。

宋成公起初,得到公孙固报告说,晋侯将攻打曹、卫来解宋国之围,于是全力固守。等到楚成王分兵一半,去救卫国了,成得臣的包围更加急迫,心里更加慌乱,大夫门尹般进言说:“晋国知道救卫的军队已经出发,不知道围宋的军队还没退,我请求冒死出城,再去见晋君,请求他救援。”

宋成公说:“求人到第二次,怎么能空口去呢?” 于是登记库藏中宝玉重器的数量,制成册籍,献给晋侯,以求进兵,只等楚军平静,就按照册籍缴纳,门尹般再要一个人帮忙,宋公派华秀老和他一起。

两人辞别宋公,找个方便的时机,从城墙上用绳子坠下出城,偷偷穿过敌营,一路打听晋军在哪里,直接跑到军前告急。门尹般、华秀老两人见到晋侯,哭泣着说:“我们国家灭亡就在眼前,我们国君只有这些不丰厚的宗器,愿意献给您,请求您怜悯。”

晋文公对先轸说:“宋国的事紧急了。如果不去救,就没有宋国了;如果去救,必须和楚国作战。郤縠曾经为我策划过,非联合齐、秦做帮手不可。现在楚国把谷地归还给齐国,和他们通好,秦国、楚国又没有矛盾,不肯合谋,怎么办呢?”

先轸回答说:“我有一个计策,能让齐、秦自己来和楚国作战!”

晋文公很高兴,问:“你有什么妙计,能让齐、秦自己来和楚国作战?”

先轸回答说:“宋国贿赂我们,可以说很丰厚了。接受贿赂去救援,您有什么正义可言呢?不如推辞,让宋国把贿赂晋国的东西,分别贿赂齐、秦,请求两国向楚国委婉劝解,请求他们解围。两国自认为有能力从楚国那里得到,一定会派使者到楚国。楚国如果不答应,那么齐、秦的矛盾就产生了!”

晋文公说:“如果请求了他们却答应了,齐、秦将把宋国献给楚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先轸回答说:“我又有一个计策,能让楚国一定不答应齐、秦的请求!”

晋文公说:“你又有什么计策,能让楚国一定不答应齐、秦的请求?”

先轸说:“曹、卫,是楚国喜爱的,宋,是楚国嫉恨的。我们已经驱逐了卫侯,抓住了曹伯。两国的土地,在我们掌握中,和宋国接壤。如果真的割取两国的土地,给宋人,那么楚国对宋国的怨恨就更深了,齐、秦虽然请求,他们肯答应吗?齐、秦怜悯宋国而对楚国愤怒,即使不想和晋国联合,也不行了!”

晋文公拍手称好。

于是派门尹般把宝玉重器的数量,分成两份册籍,转而献给齐、秦两国,门尹般去秦国,华秀老去齐国,约定一样的说法。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极其哀恳。

华秀老到了齐国,拜见了齐昭公,说:“晋、楚正敌对,这个危难除非大国不能解决。如果因为大国能保住国家社稷,不仅先朝的重器不敢吝惜,还愿意年年进贡修好,子孙世代没有间隙!”

齐昭公问:“现在楚王在哪里?”

华秀老说:“楚王也愿意解围,已经退兵到申城了。只是楚令尹成得臣刚掌握楚国政权,说我们国家早晚能攻下,贪图功劳不撤退,所以向大国乞求怜悯。”

齐昭公说:“楚王前几天夺取我国的谷邑,最近又归还给我,讲和退兵,这没有贪图功劳的心。既然令尹成得臣不肯解围,我为宋国尽力请求!” 于是任命崔夭为使者,直接到宋国,去见成得臣,为宋国请求解围。

门尹般到了秦国,也像华秀老说的一样。秦穆公也派公子絷为使者,到楚军中和成得臣求情。齐、秦两国互不照面,各自派使者,门尹般和华秀老都转到晋军回话。

晋文公对他们说:“我已经消灭了曹、卫,他们靠近宋国的土地,不敢私自占有!” 于是命令狐偃和门尹般收取卫地,命令胥臣和华秀老收取曹地,把两国的守臣全部赶走。崔夭、公子絷正在成得臣的营帐下为宋国讲和,恰好那些被赶走的守臣,纷纷来诉说:“宋国的大夫门尹般、华秀老倚仗晋国的威风,把本国的土地,都割据走了!”

成得臣大怒,对齐、秦的使者说:“宋人这样欺负曹、卫,哪里像个讲和的样子,不敢奉命,休怪,休怪!” 崔夭和公子絷一场没趣,立刻告辞回去。晋侯听说成得臣不答应齐、秦两国的请求,预先派人在中途迎接两国使臣,到了营中,盛宴款待,诉说:“楚国将领骄横凶悍无礼,即日将和晋国交战,希望两国出兵相助。” 崔夭、公子絷领命去了。

且说成得臣发誓对众人说:“不恢复曹、卫,宁可死也不回军。”

楚将宛春献计说:“小将有一个计策可以不费兵刃,而恢复曹、卫的封地!”

成得臣问:“你有什么计策?”

宛春说:“晋国驱逐卫君,抓住曹伯都是为了宋国。元帅如果真的派一个使者到晋军,好好讲解,要求晋国恢复曹、卫的国君,归还他们的土地,我们这里也解除宋国的包围,大家罢战休兵难道不好吗?”

成得臣说:“如果晋国不听从怎么办?”

宛春说:“元帅先把解围的说法,明确告诉宋人,暂且延缓进攻,宋人想摆脱楚国的灾祸,就像倒挂着的人盼望解脱一样,如果晋侯不答应,不仅曹卫两国怨恨晋国,宋国也会怨恨他。聚集三方面的怨恨来对抗一个晋国,我们胜利的机会就多了。”

成得臣说:“谁敢出使晋军?”

宛春说:“元帅如果信任我,我不敢推辞。”

成得臣于是延缓对宋国的进攻,命令宛春为使者,乘坐单车直接到晋军,对晋文公说:“您的外臣成得臣,向您叩拜,楚国拥有曹、卫,就像晋国拥有宋国一样。您如果恢复卫国的封地,封立曹国的国君,成得臣也愿意解除宋国的包围,彼此修好,各自免除生灵涂炭的痛苦。”

话还没说完,只见狐偃在旁边,咬牙切目骂道:“子玉好没道理。你释放一个还没灭亡的宋国,却要我们这里恢复两个已经灭亡的国家,你太便宜了!”

先轸急忙踩狐偃的脚,对宛春说:“曹、卫的罪过不至于灭亡,我们国君也想恢复他们,暂且请住在后营,容我们君臣商议施行。” 栾枝引宛春到后营。

狐偃问先轸说:“你真的要听从宛春的请求吗?”

先轸说:“宛春的请求,不能听,也不能不听。”

狐偃说:“什么意思?”

先轸说:“宛春这次来,是子玉的奸计,想让自己占德,而把怨恨归到晋国。不听从,就抛弃了三国,怨恨在晋国了;听从,就恢复三国,德又在楚国了。现在的计策,不如私下答应曹、卫,来离间他们的同党,再拘捕宛春来激怒他,成得臣性格刚直急躁,一定会调兵和我们作战,这样宋国的包围不用解就自然解开了。如果子玉自己和宋国讲和,那么我们就失去宋国了。”

晋文公说:“你的计策很好。只是我以前接受过楚王的恩惠,现在拘捕他的使者,恐怕在报答恩情的道理上有妨碍。”

栾枝回答说:“楚国吞噬小国,欺凌大国,这都是中原的大耻辱。您不想称霸就算了,如果想称霸,耻辱在您身上。还留恋小小的恩惠吗?”

晋文公说:“没有你说,我还不知道!” 于是命令栾枝押送宛春到五鹿,交给守将郤步扬小心看管。那些原来的车骑随从人员全部赶走,让他们传话给令尹说:“宛春无礼,已经被囚禁,等抓住令尹一起诛杀。” 随从们抱头鼠窜而去。

晋文公打发宛春完毕,派人告诉曹共公说:“我难道是因为出亡时的小怨恨,向您求过吗?之所以不能释怀您,是因为您依附楚国。您如果派一个使者和楚国绝交,来表明您和晋国友好,我就会送您回曹国。”

曹共公急于被释放,信以为真,于是写信给成得臣说:“我害怕国家灭亡,自己难免一死,不得已就依附晋国,不能再侍奉您了。您如果能驱逐晋国让我安宁,我怎敢有二心呢?”

晋文公又派人到襄牛见卫成公,也用复国答应他。卫成公很高兴,宁俞劝谏说:“这是晋国的反间计,不能相信!” 卫成公不听,也写信给成得臣,大意和曹伯的话一样。当时成得臣刚听到宛春被拘捕的报告,咆哮叫跳,大骂:“晋重耳,你是跑不伤饿不死的老贼!当初在我国中,是我刀砧上的一块肉,现在才回国做国君,就这么欺负人!自古‘两国相争,不罪来使’,怎么把我的使臣抓住?我要亲自去和他讲理!”

正在发怒,帐外小卒报告:“曹、卫两国,各有书信送到元帅这里。”

成得臣想:“卫侯、曹伯流离的时候,有什么信来通我,一定是打探到晋国的什么破绽,私下报告我,这是天助我成功。” 打开信看时,这样那样,却是和晋国绝交的话头,气得心头一股无名火,直透上三千丈不止,大叫道:“这两封信,又是老贼逼他们写的。老贼,老贼!今天不是你就是我,一定要拼个死活!”

吩咐大小三军,撤了宋围,去寻找晋重耳对战!“等我打败了晋军,还怕残宋跑到哪里去?”

斗越椒说:“我们大王曾叮嘱‘不可轻易作战’,如果元帅要作战的时候,还需要禀报后才行。何况齐、秦两国曾为宋国求情,怨恨元帅不听从,一定会派兵帮助晋国。我们国家虽然有陈、蔡、郑、许相助,恐怕不是齐、秦的对手,必须入朝请求增兵添将,才可以出战。”

成得臣说:“那就麻烦大夫走一趟,越快越好。”

越椒奉元帅的命令,直接到申邑,去见楚王,奏明请求派兵交战的意思。

楚王发怒说:“我告诫不要作战,子玉强行要出兵,能保证一定胜利吗?”

越椒回答说:“得臣有言在先,‘如果不胜,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楚王始终不高兴,于是派斗宜申率领西广的兵前往。楚军有二广,东广在左,西广在右,凡是精兵都在东广,只分西广的兵,不过千人,又不是精兵,这是楚王怀疑他会兵败,不肯多派的意思。

成得臣的儿子成大心,聚集宗人的兵,约六百人,自己请求助战,楚王答应了。斗宜申和越椒领兵到宋国,成得臣看兵少,心中更加愤怒,大声说:“就算不添兵,难道我就胜不了晋国?”

当天约会四路诸侯的兵,拔寨都起。这一去,正中了先轸的计谋了。

成得臣用西广的战车,加上成氏本宗的兵,自己率领中军,让斗宜申率领申邑的兵,同郑、许二路兵将作为左军,让斗勃率领息邑的兵,同陈、蔡二路兵将作为右军,如风驰雨骤一般,直逼晋侯大寨,分三处屯聚。

晋文公召集诸将问计。先轸说:“本来的计谋是引来楚国,想挫败他们。而且楚国自从讨伐齐国围攻宋国,到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疲惫了。一定要和楚国作战,不要错过敌人。”

狐偃说:“主公以前在楚王面前,曾有一句话:‘他日治理军队在中原,请避让您三舍’。现在就和楚国作战,这是不讲信用。主公向来不失信于原人,难道要失信于楚王吗。一定要避让楚国。”

众将都生气地说:“让国君避让臣子,太耻辱了。不行,不行!”

狐偃说:“子玉虽然刚狠,但楚王的恩惠,不能忘记!我们避让楚国,不是避让子玉。”

众将又说:“倘若楚军追来,怎么办?”

狐偃说:“如果我们退,楚军也退,一定不能再包围宋国了。如果我们退而楚军进,那么就是臣子逼迫国君,他们理亏。避让而楚军不得追击,他们会有怒气,他们骄傲我们愤怒,不胜还等什么?”

晋文公说:“子犯的话有道理。” 传令:“三军都退!”

晋军退了三十里,军吏来禀报:“已经退了一舍之地了。”

晋文公说:“还不够。” 又退了三十里,晋文公还是不许驻军,一直退到九十里的路程,地名城濮,恰好是三舍的距离,才下令安营扎马。

当时齐孝公任命上卿国懿仲的儿子国归父为大将,崔夭为副将;秦穆公使他的次子小子憗为大将,白乙丙为副将,各自率领大军,协同晋军作战楚国,都在城濮下寨。宋国的包围已经解除,宋成公也派司马公孙固到晋军拜谢,就留在军中助战。

却说楚军见晋军移营退避,都有喜色。斗勃说:“晋侯以国君避让臣子,对我们也有荣耀之名。不如借此回师,即使无功,也能免于罪责。”

成得臣发怒说:“我已经请求添兵加将,如果不战一场,怎么回去复命?晋军既然退了,他们的气势已经胆怯,应该快速追击。” 传令:“快速前进。”

楚军走了九十里,恰好和晋军相遇,成得臣观察地势,凭借山岭险阻,依险扎营。

晋军诸将对先轸说:“楚军如果占据险要地形,攻打起来很难攻克,应该出兵争夺。”

先轸说:“占据险要地形是为了坚守。子玉远道而来,志在作战而不是防守,即使占据险要,又有什么用呢?”

当时晋文公也对和楚国作战有疑虑。狐偃上奏说:“今天对阵,势必要作战,作战而胜利,可以称霸诸侯;即使不胜,我国外有黄河内有高山,足以自我坚守。楚国能把我们怎么样!” 晋文公还是犹豫不决。

这天夜里睡觉,晋文公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像以前出亡的时候,身在楚国,和楚王徒手搏斗为戏,力气不够,仰面倒地,楚王伏在他身上,击破他的脑袋,用口咬他。醒来后,非常恐惧。当时狐偃和他同宿帐中,晋文公叫他并告诉他这个梦,如此这般:“梦中和楚国搏斗不胜,被他喝我的脑浆,恐怕不是吉兆吧?”

狐偃祝贺说:“这是大吉之兆啊,您一定会胜利。”

晋文公说:“吉在哪里?”

狐偃回答说:“您仰面倒地,得到天的照应。楚王伏在您身上,是伏地请罪啊。脑是用来使物体柔软的,您把脑给楚国,是柔服他们了,不是胜利是什么?” 晋文公这才释然。

天色刚亮,军吏报告:“楚国派人来下战书。” 晋文公打开看,书里写着:

请和您的士兵游戏,您靠着车前的横木观看,得臣我也观看。

狐偃说:“战争,是危险的事,却说是游戏,他们不敬重这件事,能不败吗?”

晋文公派栾枝回复他的信说:

我没有忘记楚王的恩惠,所以恭敬地退避三舍,不敢和大夫对阵。大夫一定要观看军队,怎敢不遵命?明天早上相见。

楚国使者离开后,晋文公让先轸再次阅兵车,共七百辆,精兵五万多人,齐、秦的军队,不包括在内。晋文公登上有莘之墟,观望他的军队,见其老少有序,进退有节,感叹说:“这是郤縠的遗教啊,用这样的军队应敌可以了!” 派人砍伐山上的树木,准备作战工具。

先轸分拨兵将,让狐毛、狐偃率领上军,同秦国副将白乙丙攻打楚军左师,和斗宜申交战;让栾枝、胥臣率领下军,同齐国副将崔夭,攻打楚军右师,和斗勃交战;各授予计策行事。自己和犨溱、祁瞒在中军结阵,和成得臣对峙。却让荀林父、士会,各率领五千人作为左右翼,准备接应。再让国归父、小子憗各自率领本国的军队,从小路抄出楚军背后埋伏,只等楚军败北,就杀入占据他们的大寨。

当时魏犨的胸疾已经痊愈,自己请求做先锋。先轸说:“留老将军有大用。从有莘南去,地名空桑,和楚国的连谷地面接壤,老将军可以率领一支军队,埋伏在那里,截断楚军败兵的归路,擒拿楚国将领。” 魏犨欣然去了。

赵衰、孙伯纠、羊舌突、茅茷等一班文武,保护晋文公在有莘山上观战。

再让舟之侨在南河整理船只,伺候装载楚军的辎重,到时候不要有误。

第二天黎明,晋军在有莘之北列阵,楚军在南列阵,彼此三军,各自成列。

成得臣传令,教:“左右二军先进,中军随后。”

且说晋下军大夫栾枝,打探到楚右师用陈、蔡作为前队,高兴地说:“元帅秘密对我说:‘陈、蔡胆小怕战而且容易动摇。先挫败陈、蔡,那么右师不用攻打就会自己溃败了。’于是让白乙丙出战。

陈辕选、蔡公子印,想在斗勃前建功,争先出车。还没交锋,晋兵忽然退后,二将正想追赶,只见对阵门旗打开,一声炮响,胥臣领着一阵大车,冲了出来。驾车的马,都用虎皮蒙背,敌马见了,以为是真虎,惊慌跳跃,驾车的人拿不住缰绳,牵车回走,反而冲动了斗勃的后队。胥臣和白乙丙乘乱掩杀,胥臣用斧头把公子印劈死在车下,白乙丙用箭射中斗勃的脸颊。斗勃带箭而逃,楚右师大败,死者枕藉,不计其数。

栾枝派军卒,假扮作陈、蔡的军人,拿着他们的旗号,去报告楚军,说:“右师已经得胜,速速进兵,共成大功。”

成得臣靠着车前横木观望,只见晋军向北奔跑,烟尘蔽天,高兴地说:“晋下军果然败了!” 急忙催促左师全力前进。斗宜申见对阵大旗高悬,料想是主将,抖擞精神,冲杀过来。这里狐偃迎住,交战几个回合,只见阵后大乱,狐偃回车就走,大旗也往后退。

斗宜申只道晋军已经溃败,指挥郑、许二将尽力追逐,忽然鼓声大振,先轸、郤溱率领一支精兵,从半腰里横冲过来,将楚军截成两段。狐毛、狐偃翻身再战,两下夹攻。郑、许的兵先自惊慌溃败,斗宜申支撑不住,拼命杀出,遇到齐国将领崔夭,又杀一阵,全部丢弃了他们的车马器械,混杂在步兵中,爬山而逃。

原来晋下军假装向北奔跑,烟尘蔽天,是栾枝砍下有莘山的树木,拖在车后,车跑木走,自然刮地尘飞,哄得左军贪图功劳求战。狐毛又假装设立大旗,让人拖着走,装作奔溃的样子。狐偃假装战败,引诱他们追逐。先轸早已算定,吩咐祁瞒虚建大将旗,守定中军,任凭敌军挑战,千万不可出去应敌,自己率兵从阵后抄出,横冲过来,恰好和二狐夹攻,于是获得全胜。

这都是先轸预定的计策。有诗为证:

临机何用阵堂堂?先轸奇谋不可当。

只用虎皮蒙马计,楚军左右尽奔亡。

话说楚元帅成得臣虽然恃勇求战,想着楚王两次告诫的话,却也十分持重。听说左右二军,都已经进攻作战得利,追逐晋兵,于是命令中军击鼓,让他的儿子小将军成大心出阵。祁瞒先前也遵守先轸的告诫,坚守阵门,完全不招架。楚中军又发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画戟,在阵前耀武扬威。祁瞒忍耐不住,派人侦察,回报:“是十五岁的孩子。” 祁瞒说:“料想童子有什么本事?手到拿来,也算我中军一功。” 喝令:“擂鼓!” 战鼓一响,阵门打开,祁瞒舞刀而出。

小将军便迎住交锋,大约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斗越椒在门旗之下,见小将军不能取胜,急忙驾车而出,拈弓搭箭,看得较准,一箭正射中祁瞒的盔缨,祁瞒吃了一惊,想要退回本阵,又怕冲动了大军;只得绕阵而走。

斗越椒大叫:“此败将不用追了,可以杀入中军,擒拿先轸!”

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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