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循着声音望去。
便见霍清封倒在地上,口中不知涌出了多少鲜血,早已将月白衣袍浸染了大片。
南宫紫宁微喘着气,正焦急唤他:“霍清封,你醒醒啊霍清封!”
随着几声闷咳声,霍清封才悠悠转醒。
可他刚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却是前方城楼前,那骇人刺目的鲜红。
男人身躯狠狠一震,身陷痛苦绝望、悔恨中,那痛苦绝望、悔恨如浪潮般再度朝他涌来。
让他面色茫然苍白、难以承受,胸腔也再度涌上阵阵腥甜,随之溢出唇角,不断加深衣襟的鲜红。
但他顾不上那抹不适,只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要爬起来。
南宫紫宁眸色复杂,沉默着去扶他。
霍清封没有拒绝:“有劳公主了。”不然他怕自己会再次栽下去。
挣扎着爬起来后,他才红着眼、踉跄着身躯朝前面那幕鲜红走去。
越往前,他越心惊;越靠近,悔恨愈盛。
身着红衣的罗竹汐就那样倒在满地血泊中。
红裳艳丽,血泊鲜红,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红裳更艳还是血泊更刺目。
明明坠地前发出释然一笑的姑娘,此刻陷入无声‘沉睡’,可她清丽的眉眼间却依然沾染着淡淡的哀愁。
自己真是该死,真是无用啊!
每临近一步,霍清封便在心中痛斥自己一遍。
直到他的鞋头触及蜿蜒流伸的鲜红,便见他身躯狠狠一颤,再不敢往前半步。
而是直直跪倒在地,赤红空洞的双眸也渐被水汽裹挟。
嗓音早已哑的不成样子:“阿竹,你怎么这么傻?
你为何……为何不听话?为何不愿再信我一回?”
明明……他早已有了保全她的法子。
为何要这般决绝?
为何就是不愿再给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阿竹,清封哥哥错了,清封哥哥真的知错了?”
平日温润娴雅、神采怡人的翩翩郎君,此刻却尽失以往的风采,颓靡绝望的跪在血泊中。
向血泊中的女子低喃着,忏悔着。
可惜一切都晚了,勿管他如何悔恨。
那位曾追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又一声‘清封哥哥’的女子,终是不会再醒来。
再多的悔恨也已然无济于事了。
“抱歉,我晚了一步。”
看着满地的鲜红,一旁的南宫紫宁眸色很是复杂。
沉默凝着颓靡绝望的男人,紧抿着唇,似是想说些安慰开解的 话语。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抱歉之言。
而她所谓的晚了一步,指的是:眼见罗竹汐跃下城墙,南宫紫宁心中暗道不好。她没有想太多,遵循本能运起轻功飞奔了过去。
可她飞奔的速度终不及罗竹汐坠落的速度。
她还是晚了一步,只堪堪碰到了飘起的衣角,却未能将人救下。
此刻看着霍清封痛苦不已的模样,她还是有些悔恨没能将人救下。
就算只是为了霍清封……唉,可惜……
男人怔怔的摇了摇头:“不怪你。”
归根结底,还是他害了这个傻姑娘。
谢晏和裴云归走近后,看着消逝于血泊中的罗竹汐,只唏嘘叹了口气。
“霍兄,节哀!”
裴云归伸手拍了拍霍清封肩膀,微叹开口道节哀。
谢晏却是沉默了。
视线触及霍清封的视线,那双眸子中裹挟的痛意让谢晏微愣。
这般痛苦的眼神她不陌生,曾几何时她也有过。
虽唏嘘,但不得不承认——霍清封对罗竹汐的感情不会假。
眼下他正处于痛苦中,也不好急于这一时了。
而谢晏没注意到,霍清封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时,身侧的裴云归朝他轻点了点头。
随即,霍清封似是得到了那么一点点安慰。
至少,将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忠国公的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谢晏朝南宫紫宁开口询问。
只因霍清封实在苍白消瘦的厉害,还有他衣襟上的残污血迹……
“是的。”南宫紫宁沉声解释起来:“还要多亏了你,昭阳公主,他中毒太深,虽服了解毒丹……”
南宫紫宁将霍清封的身体状况道明。
只是她并不知晓霍清封隐瞒了一些实情。
一时间,谢晏不知该做何感想?
还是一旁的裴云归提议道:“先通知罗府的人来收尸吧,否则霍兄他……”
“嗯,那就先去通知罗府吧。”
说完,谢晏沉默转身离去。
裴云归立马跟上,复将人抱了起来:“殿下,我们回公主府还是进宫?”
谢晏依偎进男人怀中,只瞌上眸子轻轻应了声:“回公主府吧。”
心底隐隐响起一道声音:‘还是回公主府吧,或许,宫里的事,她不适合再插手了……’
裴云归自然依着她。
“殿下,你怎么了?”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谢晏情绪的低落。
边往回走,边温声开口问:“若殿下有心事?不妨说与臣听,臣永远都是殿下可倾诉的对象。”
复杂的心绪涌上来。
谢晏嗫嚅着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多言,只说想先回公主府歇上一歇。
心中思绪繁冗复杂,也一时忘了问裴云归为何会在此时归来?战事又如何了。
察觉谢晏心绪的不对劲,裴云归也没有说起,只是安静的陪着她。
回到久违的公主府后。
才发现偌大的公主府除了缺了护卫,竟比谢晏离开时没多大变化,只冷清了些。
“公主?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婢们终于等到你了。”
终于又见到失联了许久的主子,正在院中埋头洒扫的知夏霎时激动起来。
又朝吟秋大喊道:“吟秋,快来,公主回来了,终于等到公主了……”
吟秋闻声跑出来,见到谢晏,更是激动的哭了出来。
“公主?公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激动的更是差点扑到了谢晏身上。
“是是是,我回来了。”看着俩人泫然欲泣的模样,谢晏欣慰又无奈应着。
“瞧瞧你们,多大的人了,怎的还哭哭啼啼?”
俩人连忙擦了擦泪,知夏:“奴婢们这是高兴,公主终于回来了。”
吟秋:“嗯嗯,自公主被突然下狱后,奴婢们一直担心公主,可奴婢们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
谢晏:“好了好了,我知你们的心意,眼下大家都安好,便是最好的了。”
前两世,这两个丫头都跟着自己殒命在北境,今生依然好好的,已经很好了。
回府后,谢晏先沐浴梳洗了番,才问起公主府的情况。
原来当初谢晏被下狱后,公主府也一同被围了。但有公主府护卫在,及上头指令不明确,前来的羽林卫只是围了公主府,没其他动作。
后来谢霁要劫天牢,先是带走了公主府侍卫。
但也是谢霁劫天牢那日,公主府周遭的羽林卫也撤走了,后来再没出现过。
只是知夏她们发现,羽林卫是撤走了,但公主府周遭却多了些无事转悠的布衣百姓,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直到几日前,才渐渐没了身影。
很明显,那些不会是什么无事转悠的百姓,而是暗中监视公主府的人。
毕竟有话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在赌谢晏会不会犯蠢呢?
而几日前,就是谢晏落到罗竹汐手里时。罗竹汐最后没对公主府发难,估计就是懒得多费那个心力了。
谢晏躺在床上摆手吩咐道:“好了,知夏、吟秋,我有些疲累想歇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两丫鬟也看出来了主子的疲惫,应声退了下去。
出门前又多禀了句:“裴将军说他长途赶路一身灰尘,也去沐浴梳洗了,说很快就会过来陪公主的,让公主先歇着。”
谢晏轻嗯应了句:“我知道了。”
出门后,吟秋不解道:“裴将军不是还要了伤药吗?一看就是受伤了,为何不跟公主说。”
知夏轻瞪她:“裴将军也说了,公主看着憔悴疲乏的很,先让公主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其余之事稍后再说。”
吟秋却道:“可我们的主子是公主,我们该向着公主才对。”
知夏:“你的意思是:公主和裴将军还分彼此?”
吟秋:“……”
谢晏正大睁着眸子,呆愣愣盯着虚空发呆。
随着吱呀声,房门打开。
梳洗好的裴云归挟着水汽走了进来。
“裴云归……”男人还未走近,谢晏便先伸出了双手。
“嗯,殿下。”他刚在床榻边坐下,女子娇软双臂便攀上了他腰间。
“裴云归……”
“嗯,臣在。”男人大掌覆上腰间的手,含笑应声。
谢晏语气闷闷:“裴云归,我好想你。”
“嗯,臣也是。”他也好想念她的殿下。
闷闷抱了男人一会儿,谢晏才想起来,刚要问及战事。
裴云归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好了,殿下,你看起来很累了,臣陪着你,你先睡上一觉吧。
至于战事,既然臣回京了,就谁明很顺利,期间细节,臣晚些再说于殿下听。”
谢晏:“那你回京路上……唔……”
见她还一直问个不停,裴云归突然俯身,抬起谢晏下巴堵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