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府。
天不见亮,全府上下点燃灯火,扫尘除祟。
“瀚儿,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本钱,才能有力气考试。”
胡氏不住叮嘱,将要带进贡院的物品点了又点。
“娘,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容诗瀚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知为何,近几日心中总是有种不安之感。
容诗瀚与家人同上马车,前往贡院。
虽说秋闱之时免不了道路拥堵,他们早早出门便是为了避开人流的高峰。
哪知马车才驶出一刻钟,便被堵的水泄不通。
“怎么都这个时辰就出门了?”安南侯想不通。
突的,他看到右边巷子有一辆马车畅通无阻的向前驶去。
“跟上那驾车。”
车夫调转马头,从巷子里驶入相近的街道。
看到这边竟然只有寥寥几人,众人心中正欢喜。
下一刻,先前看到的那辆马车离开后,两边巷子源源不断的涌进车架和行人。
瞬间将前方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
“我们今日运气真好啊,一路上畅通极了。”
顾临拨开帘子往后看。
后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车马和缓慢挪动的人群。
而他们的前方,一片开阔。
【那当然咯,母神树给的好运可是很强的。】
小家伙嘴上哼着小曲儿,摇晃着小脑袋。
随着朝夕的低低吟唱,顾临和容屿白感觉脑袋无比清醒,这几日紧张学习造成的疲惫也完全消失。
容屿白下巴垫在小家伙头顶,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每一个音符。
“是有神明在保佑我们。”他轻声说道。
他的小神明,保佑着他,保佑着家人,保佑着这个世界不灭。
一路直达贡院门口。
此刻天边才隐隐泛白。
贡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两人随便选了个队伍排进去,刚走出两步,这支队伍便增加了三名检查的官差,队伍交叉分成了三队,两人排到了前列。
“我们这运气……也太好了吧!”顾临止不住的高兴。
他这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日的好运多。
“应该还有更好运的。”容屿白说道。
果然……
一进考场,他们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全场最佳的“天字号”。
通风好,不闷热,号舍旁还有几棵桂花树。
而几经波折赶来的容诗瀚,他顶替了顾临今日的运势。
分到“臭号”。
靠近厕所,又在墙角,正值八月,即便无人如厕,也有臭气难消。
容诗瀚还未落座便狠狠呕了一会。
这地方对于自诩谪仙的人来说,堪称地狱折磨。
“诗瀚兄,你……”孟凡飞进到贡院,第一时间便是寻找容诗瀚的身影。
好的号舍那边始终找不着人,往这边来一看,他还真在这里。
“我跟你换,我这个还行。”孟凡飞趁着四下无人,把两人的竹片换过来。
容诗瀚拿着他的竹片一看。
“……”
也好不到哪儿去,距离厕所的第三间。
终归比挨着厕所好些。
“多谢。”
…………
“神明保佑,保佑大哥和表舅不要被分到臭号。”容源佑双手合十。
“不会哒不会哒,大哥和表舅是香香哒。”容朝夕笑眯眯说道。
“我们回去吧,再多备些补药,九日后来接阿白和表舅。”容絮青说道。
“为什么要准备补药啊?”容朝夕不解。
大哥和表舅身体好着呢。
“科考很辛苦的,朝夕。”秦湛望着前方,回想当年,“日夜都得待在那个小隔间里,不能随意走动。吃的都是些干粮,很多人为了少上茅房,不敢喝水,也不敢吃太饱。”
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总共九天六夜。
只有考完一场才能离开号舍,在贡院里伸展活动一下身子,第二日进入接着蜷缩三日。
这便是科考的第一大难关。
“大哥吃不饱饭吗?”容朝夕看着贡院门口若有所思。
……
街道两旁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的祈福之物看的人眼花缭乱。
距离贡院不远的护城河边更是卖起了小鱼小龟和河灯。
有些大户人家会在此处布施,以求自家孩子能够高中。
是以,此时护城河附近聚集了无数乞丐。
“夫人,我们来吧,您去旁边歇息一会儿。”一位妇人取走秦楠静手中的汤勺。
今日也有几位怀荣村的孩子来参加乡试,秦楠静便召集大家一起布施。
也正好将旱灾期间囤积过多的粮食消耗一些。
这几日,城中乞丐和那些陪同考生来赶考的人也能吃上几日热乎饭菜。
“不用,我不累。”秦楠静想要再去干活,却被几个婶子强硬按回去坐下。
“有我们在,哪用得着夫人您动手。”
“来来来,镇国将军府请大家吃肉包热饭,乞丐排左边棚子,陪同赶考的人来右边棚子。”
“大家排好队,每人两个馒头,两个肉包,再领一碗肉粥。都不许抢,不许挤……”
无数乞丐闻声蜂拥而至,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感谢。
陪考之人起初有些拘谨,几位婶子热情的吆喝,他们很快放下那微不足道的羞耻心,排起了长队。
拿到热乎乎的包子不舍的吃,揣进怀里,等三日后,送进考场。
秦楠静见状,上前说道,“肉包不易存放,你们尽管吃,乡试这几日,我们都会在此布施,第三日你们再存下也不迟。”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菩萨心肠……”他们感激下跪。
“赶紧起来,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为我家的孩子积攒福报。”
穷苦人家能供养出一位秀才本就极其不易。
来到城里后更是无处可去,部分人会和乞丐一起住在破屋里。
身上的钱财也只够吃些干馍,还要省下来给贡院的考生补充粮食。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让这些穷苦人家吃上几顿饱饭。
“夫人。”有位落魄的旅人上前询问,“不是陪同赶考的……可否要些吃食?”
有士兵守在一旁,他们不敢冒充。
秦楠静见他一家人粗布麻衫,蓬头垢面,男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同朝夕差不多大。
孩子瘦弱到脱相,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秦楠静不由心疼。
“当然可以,岩竹……”
岩竹立即将一家五口安置到一侧,给他们端去吃食。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男子和妇人连连道谢。
两个孩子抓过肉包,狼吞虎咽起来。
而老妇人呆愣愣的坐着,似是有些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