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气冲冲回屋,宋千逢在铜镜前拆着头饰,从镜中瞧见脸色不好的人,问道:“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小梦觉了?”
梦觉回道:“是甲羽,方才她在暗中盯着主子,我把她打跑了。”
宋千逢拿珠钗的动作一滞,随即道:“无妨,多半只是来看看我是否回到府中。”
梦觉来到窗前,拿起梳篦替宋千逢梳发,忿忿不平道:“她前些日子还骗我说主子在宫中,坏得很,我再也不信除了主子以外的人。”
“小梦觉又怎知我不会骗你?”
“主子不会,”梦觉单纯道:“就算骗,主子肯定也是为我好。”
“主子,徐锲实在可恶,当真不杀他吗?而且当年他还掘主子的坟,如今又困住主子。”
宋千逢闻言思索,如今自己也明白了他的心思,那当初他掘坟又是为何?
说是他,这感情之事还真是一团乱麻。
自己前世困于官场,未曾心仪过谁,也曾有许多人同自己表明心意,打发了便是,可徐锲实在不同,不同到真拿他没法。
他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任谁也处理不了。
而且以自己同他的肌肤之亲,真论起来,只能是夫妻才能有的亲密。
宋千逢头疼,手肘撑着案面,手抵住额头沉思。
梦觉见状疑惑,问道:“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千逢撑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小梦觉,我似乎遇到个无法解决的麻烦。”
她说着蹙眉,其实也算不得麻烦。
他是人,不是麻烦。
梦觉惊讶,“还有主子解决不了的事啊?”
自己陪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还是头一次听主子这样说。
宋千逢叹息,放弃挣扎道:“算了,看命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前世汲汲营营大半辈子,落得凄惨下场,如今还真是不得不信命了。
早些离开彧都才是正事,总觉得风雨欲来,此处不能久待。
待爹爹寿辰后,自己便寻个理由带着小梦觉游山玩水去。
宋千逢抬眸看向窗外,似飘起了细雨,卷带着寒风飘进屋来,梦觉想关窗,她摇头示意不用,定定看着雨势渐大。
淅沥的雨声敲击着瓦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
临近安平伯的寿辰,府中忙了起来,宋千逢帮着陶慧置办大小事宜,连快参与春闱的叶秉文也跟着来打理,被叶庭茂骂了回去,让他安心准备考试。
叶明承与曹云策买寿宴要用的所有物件。
宋千逢与特意请假归家的叶静姝商议着菜品与位次,处处都是门道。
陶慧将宴请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再让小厮送去各大府上,但没过多久便退回来大半。
彧都官宦是真瞧不起安平伯府,能来的都是同安平伯相交甚好的,或者品阶不如叶家的。
陶慧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倒是一点面子都不愿给。”
宋千逢默然,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毕竟樊家满门抄斩,虽叶家同樊家姻亲退了,却还是会受牵连的。
势利是他们的为人处世之道。
叶静姝安抚道:“母亲,如此也好,谁待叶家好,我们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能留下来的定是忠义之辈,这样的人才值得叶家交涉啊!”
陶慧叹息,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便依人数将菜品与案几布置再清点一番。”
叶静姝颔首,“是,母亲。”
转眼间,到寿辰这日,叶家儿郎们在府门迎客,姑娘们便在后院同女眷们闲聊,来客不多,却也是欢声笑语一片。
不多时,叶府外的街道有銮铃声回荡,为首的豪奢车舆后跟着数十多辆盛满物品的马车,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端放于红布上的金身弥勒佛,足有半个小儿那般高。
队伍浩浩荡荡,引得两道的行人驻足观看,茶楼上喝茶的公子哥和姑娘们也伸出头打探。
叶明承看到街道那头的车队,视线扫过马车上的货物,疑惑嘀咕道:“也没听说谁家今日要下聘礼啊。”
一旁的叶秉文接待着来客,“顾伯伯!”
顾将军看了眼叶家的两个儿郎,笑道:“不错,你们这俩小子如今也能撑起场面了。”
叶秉文笑道:“顾伯伯谬赞,家父总同我们说起顾伯伯的好。”
顾将军笑道:“秉文啊,过些日子的春闱可得好好上心,以后若能科举及第,也能在朝中帮衬你父亲一把。”
叶秉文拱手道:“侄儿听得了。”
“好,不错,”顾将军拍了拍叶秉文的肩膀,接着道:“我就不打扰你们迎客了,你父亲呢?”
叶秉文回道:“家父在前院,就等着顾伯伯喝酒。”
顾将军笑道:“行,那我便先进去了,待会儿你们这俩小子可得来敬杯酒。”
叶秉文和叶明承齐声回道:“好。”
顾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迈步进府。
临近午时,来的客人们都差不多了,叶明承眺望将街道堵死的车队,拐角处似乎有钱侍郎的车舆。
“这把路都堵了,钱侍郎的车舆快被别进巷子里去了!”
叶秉文闻言看向被堵住的车舆,钱侍郎正掀开车帘打望前方怎么回事,开口道:“要不我去同这下聘的人家说说,让他们走快些?”
叶明承阻止道:“不行,二哥你瞧这车队的阵势,整个彧都怕是没几家敢这般下聘礼,也不知是哪位王侯家的,一看就不好惹,我们还是莫要去招惹。”
叶秉文颔首,“那我去接钱侍郎,这距离走过来也不远。”
“好。”
叶明承看着叶秉文从边道去迎钱侍郎,目光又落在那为首的车舆上,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
待那车舆在叶府门口停住,叶明承双目瞪大,惊然凝固在脸上。
钱侍郎正巧也抵达府门,看了眼车舆问道:“今日除了安平伯寿辰,还有其余喜事吗?”
叶秉文:“……”
叶明承:“……”
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