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栋坐在黄橙子茶馆端着一杯茶默默出神。
陈三立和阿梁进去了,三立集团总部所有的中国籍员工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在和一帮警察的角斗中,曼森和陈三立领衔的本地势力一败涂地。唯有阿恒现在拼命维持着局面,对公司内部一字不漏地保密,勉力修补着三立集团在阿富汗的根基。
这个茶馆恒哥交代阿栋变卖算了,没有意义再和警察作对了。恒哥的意思是,干不过,别勉强。三哥进去就进去了,三立集团还得活呀。在阿富汗照样是大型货币兑换公司,照样是连锁超市大王……
阿栋是心有不甘的。亲弟弟被送进去还好说,他腿上挨了一枪骨头都给打折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多勉强出院。老话说伤筋动骨100天,到现在下地还瘸着。
那个姓崔的退役武警身手真的厉害。那么多手雷饱和攻击他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简直他娘的不可思议……
有机会还是要报仇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哥进去了,不还有曼森嘛。
阿栋住院的时候,蔡鹏飞多次给阿栋打电话,言语之间很是关心,各种嘘寒问暖。蔡鹏飞的笼络之意阿栋听得出来。蔡鹏飞鼓励阿栋,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只是现在恒哥掌控着三立集团的大局,他是话事人,他说放手就放手。阿栋不甘心却也不敢明着对抗阿恒。这个茶馆变卖就变卖呗,龙腾公司只要在坎大哈做生意就跑不到,瞅准机会必须再搞他一把。
小四跑过来,说:“栋哥,茶馆来了一个普什图人,听说咱们这儿要转手,特意过来谈的。您要不要见见?”
阿栋漫不经心地道:“让他等等,就来。”
阿栋起身,挪着瘸腿走了两步,窗外一阵马达声响,两台车不急不缓慢慢从别墅区开了出来。
一台陆巡的车窗缓缓收起,朱有信的脸儿一闪而过……
哼,是那个搞矿的朱有信。三哥一倒台,这家伙可攀上龙腾公司的高枝了。阿栋恨恨地暗骂一声,有机会让你朱有信再吃点苦头。
两台车渐渐从路口拐了过去。
阿栋心里一动,两台车都是防弹车,他认识。朱有信坐在上面,龙腾公司的人开着防弹车去干什么?难道是……
阿栋缓缓拿出手机。
“曼森哥,龙腾公司的人集体出动了,两台防弹车,估计人数不会少于7个。”阿栋默默盘算了一下,应该大致是这个数,“朱有信也在车里,我怀疑他们……”
蔡鹏飞在电话里说:“阿栋,你去跟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往喀坎公路方向。”
“收到。曼森哥。”
“那帮警察很狡猾,注意别暴露自己的行踪。”
“明白。”
……
天气很好,两台防弹车一前一后向喀布尔方向一路疾驰,龙腾公司精锐集体出动了……
崔宇峰是司机,陆巡车里坐着操少波、朱有信、成名、白如雪五个人。好在这台车是七座车,人塞得满满当当却不显拥挤。
操少波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朱有信聊天。
“朱总,艾娜克矿区周边的安全问题严不严重?”操少波老谋深算,他知道朱有信是个老阿富汗,长期跑各省矿区,比龙腾公司一帮人熟悉情况,不如从他嘴里套套话,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波总,这话怎么说呢?要说安全也安全,说不安全也不安全。呵呵。”朱有信侃侃而谈,“这主要取决于谁去开矿。”
“波总,不安全的是央字头的大型国企。比如说,中冶集团。别看他们家大业大和政府关系过硬。但是呢,和他们作对的黑恶势力也不少。主要是美国人英国人。”朱有信伸着脖子,趴在后座殷勤地汇报自己掌握的情况。
“中冶集团老是出事儿,他们那矿根本开不下去,捣乱的人太多了。”
“早些年中冶搞作业区域勘察,挖出来了几丘破坟墓,出土了几件铁疙瘩和坛坛罐罐。结果,报告显示那是一处古建筑遗址,不晓得怎么回事有人捅到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好多西方人跑过来静坐抗议,他们还鼓动当地的大毛拉游行,向政府示威请愿。这一耽搁就是5年动不了工……”
一车的人都在摇头。
老莫说:“没得说,这是西方人惯用的伎俩。阿富汗不管是执政联盟还是塔塔,没人在意这些破烂。阿富汗人真要那么爱惜文物,那巴米扬大佛他们就不会炸掉了。那巴米扬大佛才是真正的国宝。”
“还有么?”操少波听得饶有趣味。
“多呐。中冶集团的总包合同是签下来了,部分机械和人员也入场了就是没法开工,经常被不明身份的人攻击。我记得去年好像有3个工程师给人莫名其妙杀了。”
“那些中国同胞闲着。于是他们周末约了去爬雪山,想参观雪域高原,没想到在山上碰上一股武装分子,连带导游全部给人枪杀了。一共死了4个人……有个工程师身体好,当过兵的,冷不丁偷个空跑路滚下山崖,捡回半条命。”
“那工程师回来说,他拿出来中国护照都不顶事,人家就冲着中国护照杀人来着。唉!”
操少波偷偷瞄一眼司机崔宇峰。崔宇峰一声不吭,握着方向盘的手骨关节发白,下巴崩得紧紧的。上周又是3条人命……
一个国家,一个政府,要在海外干成点事情真不容易,要拿人命去填。这种艰苦卓绝的守望和坚持何尝不是惨烈的战斗?
朱有信继续叨叨着:“操总,这就是我们出头发财的机会啦。我们和当地的毛拉合股,本地人办本地事,风险大家一起承担就不会碰上中冶集团那么多麻烦了。”
“还有,那个艾比克是个有实力的军阀,有人有枪,只要他们能和当地的塔吉克势力握手言和,您说说,谁敢去我们的矿捣乱?”
“所以我建议啊。未来合作搞矿我们成立一家新公司,由龙腾控股,名字最好取个阿富汗公司名儿,避嫌。叫什么‘迈哈迈德亚赛尔矿业有限公司’,或者‘卡斯阿利那矿业有限公司’……”
“咱们那军阀不是叫艾比克吗?就叫‘艾比克矿业公司’挺好,让他挂名干个总经理,您来干董事长。反正他们啥都不懂,到时候话事的还是我们……”
朱有信的胡说八道恰到好处地冲淡了车内不太愉快的气氛。
白如雪笑道:“朱总,您懂得还真多。”
朱有信也不谦虚:“我来阿富汗十几年了,这里头的道道我拎得清。”
操少波悠悠地道:“朱总,话是这么说,可央企开矿大头归国家,我们合股,赚头就小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这不是撬自家央企的墙角么?”
朱有信没想到操总觉悟那么高,急急地申辩道:“不能这么说呀波总。艾娜克矿区大呀,我们在边边角角挖矿不会撬央企的墙角。那艾娜克矿区真心要开发,得挖上百年好几代人呢。”
“再说,咱们那矿区一旦开发,也会给中冶集团做个示范不是?这也算是帮他们破冰啦。”
白如雪大赞:“有道理!我同意朱总的意见,有钱不赚是傻子。中冶的米还没下锅呢,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他们出效益。”
操少波微笑:“白秘书是个人才,怎么和滕总一个德性?”
成名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意见和白秘书一样。”
哈哈哈。车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