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容时!?
他怎么会来?
没有裴家地牢之事的揭破,他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大理寺卿的官身。
可他怎么会在这大晚上来将军府?
李卿落想验证心中的猜测,所以比任何人更快的冲向了将军府的大门。
李卿落出不去,便只能在门内向外望去。
在看到黑色的高马上坐着一身漆黑的他,她浑身都跟着狠狠一颤。
这一世的李卿落并未见过段容时的容貌。
若重生真的只是一场梦,为何他会与梦中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还有郑凌舟和郑婉袖姐弟。
他们也与她梦中所见长得一模一样!
若那只是一场梦,为何真的会有李景川?
为何又真的会有他们姐弟二人的复仇,甚至移魂之术?
那些与现实重合的东西,让李卿落不由猜想……
或许,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根本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而是她确确实实重生过!
也与他们真的发生过那么多的事。
只不过她神魂不稳,所以又被拉了回来?
倘若那都是真的,自己突然离开,祖母和段容时他们怎么办?
那些发生过的一切是否都会随着自己的离开而崩塌?
想到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而自己就这么骤然离去,李卿落心里也痛苦万分。
只能呆呆的望着这一世的段容时,想将他的模样深深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一世,他们二人未曾相识。
所以,他今晚是为何而来?
重生的那个世界里,并没有发生过此事。
按照日子算,她应该还在青松山上请祖母,而他也应该住在青松后山的小院才对。
此刻,段容时现身东吟巷,大理寺衙役将整个将军府团团围住。
李朝靖急忙从府内跑了出来。
“臣李朝靖参见肃王殿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么大晚上的,臣府上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见谅……”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段容时便已轻轻抬手。
“抓起来!”
李朝靖脸色大变:“肃王殿下!臣不知犯了何罪?您不由分说便要上来抓臣……这,这可失了王法?”
段容时从黑暗中骑马上前几步。
漫天飞雪肆意飞舞。
清冷的雪色映照在他的脸上,好似一层寒霜覆面,将他一张明明如神佛般仁慈的脸照的如地狱修罗。
他浑身冰冷杀气。
一双冷眸似利剑般穿透射来。
“李朝靖,你冒领军功,顶替杀人之罪,可还记得?”
“你利用手中私权为你那根本不成器的长子谋下军营少将军一职,你可认?”
“二十二年前,你藏匿郑家罪臣之女于你后宅之中,并让其替你生儿育女,此罪,你又打算如何狡辩?”
“还有,你们李家害死亲生之女,甚至将其抛尸荒野数日,任由狗畜野兽啃食,此等泯灭人性不顾人伦的畜生行径,你们当真以为这世上无人知晓了是吗?”
“你们李家养女李卿珠,数月前故意纵火烧死二十四个奴仆婢女,家中房屋无数,此事也被你李大将军利用职权盖定是意外走火。此事竟也不了了之。”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朝靖,你们李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来人!”
“将他们将军府,都给本王拿下!”
“将李朝靖父子,还有那李卿珠,将军夫人,统统都关进大理寺牢狱。”
“把李家,给本王抄了!”
肃王府侍卫追雨等:“是!”
李朝靖白了脸,率先被破风拿下。
李恪川还想持剑挣扎,被追雨一剑砍断胳膊。
他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之中。
李卿珠挣扎大喊:“你们要做什么?不——本姑娘可是未来的允王侧妃,你们不能动我!”
“放肆的狗奴才!干什么!放开!”
“真是好大的狗胆!本姑娘要允王殿下都把你们的贱手给砍了!”
“本姑娘要见允王殿下——啊!”
李卿珠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然后堵了嘴捆起来。
曲氏也是一脸懵的就被抓了。
府中其余奴仆,也都在惊叫声中鸡飞狗跳般的全部都给捆起。
一夜之间,原本喜气洋溢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将军府顷刻就转换了形势,全府都成了阶下囚。
就连李卿落都没想到。
她站在门内目光幽幽的看着雷厉风行的肃王。
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般的翻涌。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
他怎么会知道!
她心中狂跳不止,却又出不去将军府。
只能看着将军府全部人都被牵了出去。
等整个府内都清空的一人都没有之后,肃王并未立即离去。
他骑马上了台阶,直接驱马进了将军府。
马儿从李卿落的魂魄上穿过,段容时突然浑身一惊。
他似有所觉地低头看向四周。
目光突然落在李卿落所在之处。
她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
难、难道他能看见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
李卿落刚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他已再次重新转过了头去。
段容时驱马径直来到破败的红枫馆。
下了马,站了好一会儿。
等追雨上前来,他才问:“李家的真千金住在何处?”
追雨虽然很奇怪殿下为何会突然对这个姑娘如此上心,但还是早就问清了地方。
等到了漆黑潮湿的小院子,段容时让人将灯掌来。
这个院子的地面都是泥巴。
满院墙角堆着雪,也无人打扫。
院子里只有两间房。
一间房空着。
一间房只有一张狭窄而又简陋的小床,床上虽然叠得整齐,但连床厚被子也看不到。
到处都是一片冰冷和潮湿。
这屋中,更别提还有什么别的家具。
哪里像是一个主子住的地方?
连下人房间都不如。
段容时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又去了马厩。
“殿下,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李卿落看着他们摆开一个火盆,然后竟然香蜡烛的都摆了出来!
她一脸震惊。
不多时,青阳子也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背着个布包而来,一铺开,里面全是符纸铜铃等摆道场的东西。
李卿落蹲在一旁,想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却听青阳子说道:“殿下您这突然要的急,师父云游在外根本赶不回来,便只能我来上了。”
“不过我的道法教为低微,能不能有效果……我也不敢保证。”
“咱们就先试试吧。”
说着,青阳子就开始作法。
突然有风起。
雪纱在地上打着转。
李卿落跟着段容时走进马厩旁的小破屋。
故地重游,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感觉。
只是,冻死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其实她在刘家早便练就了并不怕冷的习惯。
当初在大雪山拖着段容时行走在雪地里,甚至光脚下溪水,她也并不觉得多冷。
只要有一件冬衣,便能御寒。
所以,在重生的那一世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被冻死的感觉。
可此刻,她摸着身上单薄的一件夏衫,这才想起在这大雪日,她也曾实实在在的感受过何为如同刀子在剐骨头的痛。
突然,她听到有异响。
李卿落赶紧飘到段容时身前。
可是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在他微微转头的时候借着外面的余光看到段容时嘴角一抹血红。
她心头狠狠一颤。
他……把什么咬出血了?
看着段容时僵直地站在漆黑的小破屋里,李卿落这个鬼魂也能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你究竟为何会到此处?”
“难道你是他?”
“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迷茫的伸手想要碰碰段容时的嘴角。
可是伸手也只能虚无的从他身上传穿过去。
她无助而又失意地望着他,突然,段容时抬起头来。
再次准确无误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来。
李卿落心中正紧张,突然,外面一阵铜铃响起。
段容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如何?”
青阳子面色紧张的说道:“她……可能就在这里。”
李卿落指了指自己。
说的,难道是自己?
段容时眸光咻然一紧。
他扭头不断看向四周。
“烧纸!”
一声令下,追雨和破风,杀雷,冷电都赶紧往火盆里不停地添着纸钱。
追雨哆哆嗦嗦的小声说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冷电:“不知道啊……就是昨日睡醒后,突然就问起这李家的事来。”
“殿下和这李家的姑娘,怕是有些渊源的。”
追雨:“但这怎么可能?咱们这些年每日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殿下,殿下身边别说姑娘了,连个婢女都很少使唤……这,这也太诡异了。”
冷电:“咱们在这儿招魂,听说还是那姑娘的头七……此事不诡异么?”
杀雷:“你们少说两句。找板子挨呢?”
二人这才一起哑了下去,谁也不敢再说话。
段容时已亲自点燃一炷香。
李卿落惊讶的发现,那香火的烟雾朝着自己的方向飘来。
她就站在原地,那烟雾竟钻入了自己的身体。
而她能感觉到,烟雾入体后,她的身体好像很舒服……
她试着挪动了一下步子。
发现无论她转向何处,那烟雾都会钻入自己身体。
李卿落这才相信,这香还真是烧给自己的。
没想到,自己在这一世死了,竟然也有人给她烧香。
她望着段容时,发现他也在追踪烟雾的方向。
最后定定的看着李卿落所在之处,仿佛他真的能看见她一般,眼眸里露出的是如同深渊一般漆黑而又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