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
挥拳的壮汉呆了一下,手臂迅速垂下,盯着那块黑牌,脸色瞬间苍白。
其他汉子都是眼角抽动,情不自禁看向了乔嵩。
乔嵩也是盯着那块黑牌,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黑牌之后,额头冒出冷汗,尴尬笑道:“原来.....原来是监察院的大人,这.....这都是误会.....!”
“看清楚了?那我先收起来了。”魏长乐将黑牌小心翼翼收起。
乔嵩几乎是在瞬间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双手奉上,“大人,你刚才骂得对,我们这些人就是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求大人开恩,不和我们见识,这点茶水钱.....!”
“监察院五律,禁止收受贿赂。”魏长乐叹道:“收了你的银子,你转头就去监察院告发,我马上丢了差事。乔爷,你这用心还真是狠毒啊!”
乔嵩骇然变色,“大人,我绝无此意!”
“我刚刚进京,在监察院当差不久。”魏长乐缓步走过去,拿过马缰绳,轻抚飒露黄柔顺的鬃毛,“乔爷,请教一下,抢夺监察院夜侯的马匹,有没有罪?”
乔嵩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魏长乐跪了下去。
他心中很清楚,今日如果自己得罪的是其他衙门的官吏,自己背后有人撑腰,也不至于麻烦到哪里去,道个歉摆个和事酒差不多也就了结了。
但惹上了监察院,自己的靠山也是不敢轻易卷入。
其他人见状,也都不废话,全都跪下。
魏长乐扫了一眼,虽然气定神闲,但心里却也有些惊讶。
虽然顶头上司殷衍一直说监察院并非无所不能,但从乔嵩这伙人的反应还是能够看出,监察院依然是阴名在外。
“乔爷,你留一下。”魏长乐翻身上马,笑道:“我对道路不熟,你带我到安邑坊北门,其他人可以滚了。”
乔嵩知道今日是撞了鬼。
他对魏平安自然是有过调查,知道魏平安在京中其实也没什么朋友,这两年混的更是每况愈下。
虽说出身河东魏氏,但河东魏氏在神都就是个屁,乔嵩根本不在意。
他哪里能想到,魏平安竟然与监察院的人有交情。
惹了监察院的人,肯定不能善了。
“你们先走!”乔嵩倒也讲义气,吩咐道。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不多言,都爬起来飞奔而去。
“带路!”魏长乐微笑道。
乔嵩站起身,也顾不得整理衣衫,苦笑道:“大人,我瞎了眼,冒犯了大人,你要杀要剐我都没话说。我那几个兄弟都只是听我吩咐,和他们没关系。”
“你是想表现得仗义,让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就此放过你?”魏长乐嘿嘿一笑,“你觉得监察院的人会在乎你们是否讲不讲义气?”
乔嵩顿时有些尴尬。
“走吧!”魏长乐一抖马缰绳,慢悠悠往前走,问道:“魏平安怎么欠了你银子?”
乔嵩忙道:“魏.....魏县尉喜欢喝酒赌钱,还喜欢往窑子里跑,入不敷出。他在赌场赌钱,输光了,然后从我这里借了银子。”
“你是做什么的?”
“开了间赌坊,然后有一个钱庄。”乔嵩道:“平日和手下弟兄靠着这两个地方营生。”
魏长乐瞥了一眼,道:“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你们经常干?”
“大人,绝不是这样。”乔嵩忙道:“我们虽然干的不算正经生意,但.....但也不坑害别人。魏县尉欠了银子,一直讨要都不还,我也是没法子。银子的进出都有账册,对不上的银子,我就要自己补上的。”
“你不是东家?”
乔嵩徒步跟在边上,摸了摸光头,尴尬道:“大人,我在神都就是个屁。这赌坊和钱庄的生意,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我们哪里能够经营。不瞒你说,这两处生意确实是我和兄弟们凑银子经营起来,但经营之前是是拜了山头,两处生意的账房也是上面派下来,每个月一半的利润都要按时交上去。”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委屈。”魏长乐冷笑道:“带人拦路抢马,你还是好人?”
乔嵩苦笑道:“小人确实不算好人。今日去魏县尉家讨债,也是账房催逼的。再有两天,账房就要将账本送上去交给上面的老爷过目,账目不能有假,外面欠的债都要补上。别的债几乎都要了回来,就魏县尉这里一直拖着。是账房给我出了主意,魏县尉实在还不了,就用房子抵债。”
魏长乐并不言语。
“但.....哎,魏县尉的房子没到手,债务还两清,我搭进去几十两银子。”乔嵩尴尬道:“所以.....所以我心里气不过,就想着将.....将大人的坐骑搞到手,这样不但可以解气,还能向上面交差.....!”
魏长乐居高临下瞥了一眼,问道:“你左一个上面右一个上面,上面到底是谁?”
“这个.....!”
“你不说也无妨,进了监察院,你什么都会交代。”
“王少卿!”乔嵩再不犹豫,很干脆道:“太常寺少卿王桧!”
魏长乐哈哈笑道:“原来是他!”
“是他。”乔嵩苦笑道:“魏县尉当然不是怕我们,但王少卿出身淮南王氏,魏县尉知道我背后是王少卿撑腰,所以.....所以不和我计较!”
魏长乐帮魏平安解围,乔嵩虽然不知两人关系,但晓得两人肯定有交情,所以言辞对魏平安也客气几分。
“你们的赌坊在哪里?”
“就在东市。”乔嵩忙道:“大人如果有空,可以去那里玩。”
魏长乐淡淡道:“王少卿很会敛财?”
“也不是。”乔嵩道:“东西两市虽然商铺云集,但大部分商铺背后都有靠山。特别是赌坊、乐坊、钱庄这类生意,背后都要靠着大树。据我所知,东市这边大概有十几处生意都是背靠王少卿,其他铺子背后都有谁,行内的人心里也大概清楚。”
魏长乐心下感慨,看来在这神都做生意也不容易。
陡然间,他想到在东市经营布庄的柳菀贞。
之前他告诉过柳菀贞,过两天就要离开神都回河东,但计划有变,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回不了河东。
下次如果见到柳菀贞,被柳菀贞发现并无离京,反倒尴尬。
反正自己手里有黑牌,眼下东市商铺也都关门,自己正可以去告诉一声,也是对柳菀贞的尊重。
亲不亲,故乡人。
自己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柳菀贞是河东人,两人也曾经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有些来往也是正常。
“对了,药王会是个什么组织?”
街道冷清,魏长乐忽然问道。
先前差役找到魏平安,告知药王会的会长陈瞎子落井而亡,而在此之前,副会长董岚猝死,这两人都是药王会的人,先后死去。
魏长乐当时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觉得很蹊跷。
乔嵩心想你是监察院的人,怎么连药王会也不知道?
但想到魏长乐说刚进京不久,听他口音似乎确实如此,应该也确实是刚到监察院当差,忙回道:“大人可知道太医署?”
“为宫里看病的?”
“是是!”乔嵩忙道:“简单来说,药王会就是民间太医署。当年白神医凭借威望,组织千年县的大夫们成立了药王会,互相讨论医术,取长补短。艺不外传,开始没几个人入会,但后来药王会先后有人被朝廷招揽进太医署,于是入会的人越来越多。民间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没有路子进入太医署,就先跑到神都加入药王会。”
“原来如此!”
“白神医活着的时候,定下规矩,加入药王会的人,每年都要义诊三日。”乔嵩感慨道:“这也是功德无量。其实药王会许多大夫的医术比太医署只高不低,只是出身缘故,不得朝廷重用而已。白神医过世后,药王会就分成了两派,对面万古县成立了百草会。这两个药会每三年比试一次医术,都会派遣三名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上阵。最后谁的医术最高,就会被朝廷招进太医署。”
“听说现在药王会的会长是陈瞎子?”
“陈琰!”乔嵩道:“他是药王会第三任会长,医术了得,是出了名的神医。本来他有机会进太医署,但这人脾气很怪,从来不参加医术比试,但医术又是公认的高明,所以他虽然没进太医署,但大家都拥护他成为会长。”
“药王会有很多厉害的大夫吧?”
“有一些,不过最出名的是药王三老。”乔嵩对千年县的情况了如指掌,“除了会长陈琰,还有副会长董岚,另外还有一个叫胡长生的大夫,都是医术了得,被人称为药王三老,乃是千年县境内医术最了不得的三位神医。”
魏长乐心想如此看来,这神都的神医还真是不少。
也不知道盲老的医术和这些人相比,高下如何?
蛋挞陡然间心下一凛。
药王三老!
其中陈琰和董岚先后死去,还剩一个胡长生。
药王会两大神医先后死亡,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胡长生也是药王三老之一,他该不会也出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