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个看起来有些许沧桑的狱卒大哥给他找了一处好牢房,这里果真暖和,一下子回想起冬天的金府,壁炉熏香,暖得令人晕眩。
金庾信暗自思忖,这个狱卒大哥对他的愤恨,也不至于对他太好。
他小心翼翼的扒开稻草,本是没有生机的稻草,居然隐隐颤动。
果然不对劲,他抓起稻草狠命团成一团,向着稻草地铺掷去,打草惊蛇,一只银环蛇溜了出来,向着洞口奔去,唯独一只尾巴在外面怎么也进不去。
好不容易有几分温暖,这下降到冰点。
但这不是金庾信最绝望的时候,他又拿起坐垫,而坐垫下面,竟然是一窝的蜈蚣,个个黑红油亮。他只觉浑身难受,但是狱卒却坚持事不过二,不能再换了,逼得他在牢狱里站了几天几夜……
“不好意思,暖和的只有这个土窑了,不要介意,以前这里饲养五毒之物,现在不就是荒废了吗?”狱卒敛住笑容,一看倒也是个和蔼的邻家大叔模样。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金庾信于石板上盘腿而坐,凛然自居。
狱卒还是恨他的,似乎仅此还不够,于是不管他有没有落日东升的机会,现在来上几百死不了又活不好的软鞭子鞭挞,就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领毛好不容易得到再见他的机会,打开食盒,都是金庾信爱吃的,一盘一盘端出来,一边说道:“盐渍玛瑙芜菁(酸萝卜),春饼卷豚脍,焖笋子,油泼辣子昆布,擂椒菽乳松花蛋(皮蛋拌豆腐),玉蜀黍汤饼(玉米面条),薤叶蒸木犀羹(藠头叶蒸鸡蛋)……庾信,你为何不吃?”
却见他已形销骨立,黑黑的眼袋挂着无尽哀愁,没有一丢丢神采,面对盘盘美食,举起筷子却毫无食欲,遂又放了回去。
金庾信望向落在狗盆里的一只咬剩了一大半的馍馍:“这玩意儿可撑死我了,再吃不进去其他的。”
“你怎么吃这么寒酸?”领毛恍惚间竟然落泪。
今天,她第一次疼惜起自己的男人来,如同他笔下的芦苇,长相平凡无奇,却有韧性如松柏。
“大王这么宠信你,怎么还冷落你至此?这……这简直是冷宫!”领毛望着周遭的一切,恨不得立马带金庾信走。
金庾信无语。
“哦!你是太率真了,不懂女人,其实,女王也是一样,不妨我来教教你如何讨好女王吧!”
金庾信更加无语,自己这小娇妻是生活在童话里吧,不过有她,也是牢狱中的一抹亮色。
这时,领毛神秘兮兮的从食盒里拿出一壶茶,飘飘荡荡着鱼腥草的叶子,幽幽说道:“你没见,鱼腥草叶子,一片一片都是心的形状吗?你让女官楚仙于大王的窗前摆上一盆,她当然会想起你,届时肯定会询问楚仙,她是一个知晓大义的人,自然不会说你什么坏话。就算是你得罪她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她又怎能不理解?”
“鱼腥草的花语是爱情没有结果,你就是让楚仙摆上十盆,也没有用……你这笨蛋死老娘们,讨好女王这件事比我一个男的还热心!”金庾信一下子想到什么,不由激起窘迫的神色,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大王哪回对他不是丑拒?也就看他学霸的优势上,当一对师生罢了。
“我的亲亲庾信大哥,再不这么做就死到临头了,你还贫!”领毛撒起娇来,这谁能顶住?一头埋进他的胸口,但,联想到了此处满地的虱子虮子,遂拂了她的好意。
领毛虽然不解,却也镇定下心思,将这些天金家的巨变和盘托出,尤其还诉起了苦,告知金庾信他这妹妹金文姬绝对不是个妥帖人,若是没有金庾信在,她在府上压根儿当不了个当家主母……
家长里短的事,金庾信细细筛过,只剩重要的事情沉淀在他的脑子里。
自己从来没有指使过伽倻人干出伤害司量部令的事情,但是毗昙受伤这么严重,很有可能是真害怕他美室之子的身份公之于众,遭遇伽倻族人报复,来一出先下手为强,演出的苦肉计罢了。
看他这么快就康复的差不多了,心想作为草药老师,还真是演都不用演啊。
金庾信镇定下情绪,这几天反复复盘,自古就是佞臣好做,忠臣难做,大不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着,于是温柔的抹去领毛的泪痕,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夫是打百济的将军,妻是带花生的老师,自然也不可能认为半路杀出的毗昙对其家族是可靠的。
相信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让大王给他一个公道。
“我问你!假如大王要叫你于毗昙,与我之间做出抉择,你会选择谁?”金庾信一脸义正词严。
“怎么可能呢?你们都是跷跷板的两端,大王绝对不允许失去平衡,怎会放弃其中一个?”领毛一脸娇憨。
“那若是非要呢?”
“那我谁都不选,一切都留给大王决断!”
领毛说着,二炷香的时间却已经悄然流走,狱卒催促着:“夫人,以后的时间长着呢,届时你们就算侃破大山小的也不会管,但在现在,律法使然,应该离开了!”
想到自己表现出如此依恋不舍之态,准是叫那些艳羡的狱卒私下里叫庾信吃尽苦头,领毛遂点点头,决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