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这么一位朋友,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坐在一条相对粗大的树干上,吹着不同于沙漠显得温和惬意的风,塞索斯瞟了一眼旁边脸颊些许泛红明显微醺的少年,如此想到。
虽然早就从他人口中知晓了少年身为神明的身份,可相处下来却发现这人似乎完全没有身为神明的自觉,就像是蒙德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人们一般,热衷于美酒与诗歌。
那些同样的忙碌,同样没有神明统辖的人们,却不同于沙漠中每天挣扎求生的人,无需考虑隐藏在暗处的魔物袭击,无需为生计与口粮发愁。
更不同的是,尽管没有神明统辖,可他们的神明却一直都在。
注意到塞索斯的视线停在自己脸上,温迪眨了眨眼睛,忙里偷闲的冲着他咧嘴笑了笑才放下手中空了近半的酒瓶,又不知道从哪摸出颗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他,“我不白喝你的酒,拿苹果跟你换,要不要?”
一向偏爱肉食,对蔬果类向来不怎么感兴趣的塞索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颗红彤彤的苹果,一口咬了下去,伴随着咔嚓一声的脆响,香甜的汁水瞬间涌向味蕾。
对于向来没出过雨林或是没有到过沙漠的人们来说,有一件在他们看来也许十分反常识的事情。
相较于金贵且十分难伺候的蔬果,他们这些沙漠民更容易得到的食物是肉类,尽管野外那些猎物的肉又腥又膻,与其说是不喜欢那些甜丝丝有些还绿油油的蔬果,倒不如说是因为太过奢侈反倒不习惯。
“买水果的话最好还是去昆恩那,他那的水果便宜不说,味道也很好。”温迪也摸出苹果,咔哧咔哧几声就啃掉了一半,被甜丝丝的味道抚慰,眯起了眼睛。“虽然自己去摘更省钱,但是他每天都去水果摊晃悠的青梅竹马贝雅特丽奇别别扭扭的,让我想起以前的朋友,真的很好奇他们俩是昆恩先开窍,还是贝雅特丽奇忍不住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
“吃饭的话,最好还是去猎鹿人,他们家的外卖总是给的很大方。还能办月卡或是季卡年卡,总之很划算,至于会不会干一段时间跑路就完全不用担心啦,传了好几代的营生了,口碑没的说。”
“你别看瓦格纳一天到晚凶巴巴的,其实意外的好说话。至于他为什么一天到晚凶巴巴的就得问他那徒弟了,赌酒输给了徒弟,结果连店铺的名字也改成了他徒弟舒茨的名字。赌品虽然不错,就是人嘛……”
温迪忍不住笑了笑,“实在是有点不太厚道,倒不是在做生意这方面,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就得提到门口长得挺帅的那小伙了,就叫劳伦斯那位,唉,可惜了,本来应该早早就有女朋友的,一个是名字,一个是姓氏,可偏偏……”
说到这,温迪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些许,不再谈论更多,而是将画风转到了之前的铁匠铺上,“他那家店可是差一点点就要变成名为粉毛红兔兔的可爱名字了,本来我还挺期待的。”
一直以来,在这两个人的相处之中,往往都是温迪说的话要多上不少。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有着讲不完故事的人,兴致勃勃地向眼前这位相识时间并不算长,但却与自己无比相像的挚友分享着发生在蒙德城里面的各种奇闻异事或者有趣的传闻。
故事里,既有最近才刚刚发生过的新鲜事,比如某个街角新开张的店铺生意异常火爆;也有好几年之前的旧闻,例如某位知名诗人曾经在这里留下的动人诗篇;甚至还有数十年前的久远传说;而那些更为古老、可以追溯到更早期时候的故事,同样也是为数不少。
有着少年模样的诗人就像是一瓶深藏在无人知晓角落里、已经密封了上千年之久的佳酿。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开启,一旦瓶塞被拔起,那浓郁醇厚的香气便会四溢而出,携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和岁月的沉淀,足够使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少年的诗人像是在透过他将这些用心积攒的故事,透过拂面而来的微风,顺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讲述给少年诗人所熟知的他。
属于午后的惬意时光过去,却离着日落还尚有一段时间时,温迪的眼睛眯着瞧了瞧远方,随后扯了扯塞索斯,随后麻利的收拾起树干上的一应物件,面色严肃,“卡伦,准备撤退。”
一位身穿修女服,面色严肃一丝不苟的修女提着水桶正在缓缓走近这棵足够遮天蔽日的巨型橡树,此时正疑惑的抬起头打量着巨树上的某一处树干。
是她的错觉吗?刚刚看着上面应该是有着两个人才对。
少年诗人一溜烟就没了踪影,就像是一股来去自如令人捉摸不透的风,塞索斯看着不远处正在巨树前无比认真清理着神像的修女,一只手拿着那人离开前又塞给他的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下去,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迈步缓缓回城。
熟知蒙德城内所有人名字,不管是居民还是异乡人的少年诗人,仍旧以“卡伦”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就像是做着一场偏执却始终不愿醒来的梦。
伴随着他的步伐,不知何时被夹在衣服褶皱处的一支羽毛像一个沉睡已久的精灵,被轻轻唤醒。缓慢地飘落下来。塞索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动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这支羽毛。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羽毛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轻风悄然吹过。
这阵风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调皮地卷走了那支羽毛。羽毛轻盈得如同一片薄纱,在空中翩翩起舞,顺着风向慢悠悠地飘向远方。塞索斯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羽毛远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和无奈。微笑着摇了摇头,将视线收了回来。
此时,温暖和煦的微风正轻轻地吹拂着脚下的草地,翠绿的草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哼着了一首沙漠中的小调,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塞索斯又忍不住抬头看向羽毛远去的方向,被故友、被责任束缚千年不得解脱的少年诗人,被称为自由之神的祂……
究竟有没有哪怕一瞬,能够被称为是自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