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开了蒋欣童凌乱的刘海,将脸颊上的皮肤彻底显露出来,暴露在空气里。
她和周拟走在队伍后面,看着前面几个人快马加鞭地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停下来脚步。
蒋欣童抠着裙角,贴在手上的创口贴也随之剥落,只有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
再也顾不上疼痛了,蒋欣童用沾满鲜血的袖口胡乱地挡住自己的脸,胡乱将血渗进脸上的伤口里。
意识到不对劲,走在前面的周拟也停下了身子,回头看她。
“这就我们两个人,说吧。”周拟说。
“周拟,我变丑了!!”
蒋欣童怒吼。
“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蒋欣童终于发疯了,她又着急又按耐不住,忍了一个晚上的崩溃在一瞬间如洪水般倾泻得漫山遍野。
“周拟,”蒋欣童嘶吼着嗓子,“我想去……”
“死……”
啪!
一巴掌落在蒋欣童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下她不疯了,捂住脸,将自己藏在两只手之后,透过缝隙盯着冷眼瞧她的周拟,扇她那一巴掌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因为用力指尖通红。
“有人说过你眼睛很大吗?”周拟低着眼睛看蒋欣童,毫无表情,“像小湖一样漂亮。”
“让我看看,把手放下。”
放下手,蒋欣童原本就偌大的眼睛干瞪着,就像一口春天的枯井,眼眶已经被风吹得干涸,让眼睛失去了高光,又因为像泉水一样溢出的新的泪水而恢复了亮色。
被夸漂亮让她短暂冷静了一下,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冰冷的巴掌。
一巴掌扇在她的另一侧脸上,红彤彤得像太阳。
“所以谁给你权利去死了?”周拟这才说出他真正想说的话,“蒋欣童,我让你去死了吗?”
“凭什么就你可以死?”
周拟冷漠地问。
“凭什么就你可以逃避?”
“你很痛吗?”周拟嘴上不说什么,只用手狠狠扯了一下蒋欣童的耳朵,“你的脸很疼是吗?”
咣当咣当,蒋欣童头发上的眼球因为她的晃动而跳跃。
“疼到想死了是么?”最后,周拟的瞳孔紧缩在一起,“这点疼都忍不了,你对你姐姐负过责任吗?”
“这样太残忍了……”蒋欣童说罢摇摇头,“不对,不是,我是想说……就是太残忍了!”
“我可以忍受疼!”蒋欣童反驳道,“我也不怕见血,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有个结果,而不是靠我的异能被扭曲地卷死在一起!!!!”
“那座医院,你把他们做成风铃……那根本不是亲情。”蒋欣童磕磕绊绊地说。
“鬼楼,你把受害者变成新的家暴犯,你让人把烂猪肉生吞噎死,你把人吊死在屠宰摊上…你把园丁肢解,你到底在图什么……”
“受害者变成家暴犯因果循环有怨报怨,有仇不报非君子。”周拟嘴角裂开一道弧度,“卖假肉注水的下场就是以身换身泡成巨人观,贩卖罂粟的反把自己毒害死,我图一个正义。”
“我知道你剩下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可你就不管你姐姐了?”周拟挑眉,“任凭她的骨灰刮到天涯海角也回不了家了?”
他堂而皇之地将自己杀了蒋然的事草草盖过去,只是质问蒋欣童。
“你好自私。”周拟笑道,“你到底是人还是公道?如果新世界有奇迹,那一定是。”
他稍微蹲下身,举起蒋欣童刚刚愈合成疤的手指。
“蒋欣童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小女孩。”周拟轻声说。
“她会成为一名高高在上的大人。”
蒋欣童望着周拟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眼白占据了百分之六十。
“回家睡觉好吗?”周拟温柔地说。“咱们回家做个好梦,好不好?”
“别再问这样的问题了。”周拟伸出一根手指,在蒋欣童的手掌中画圈,“从此以后做个安静的小姑娘,好不好?”
“世界那么漂亮,有人为你造了一个很好的世界。”周拟喃喃道,“你负责好好活着,以后还有更漂亮的好姐姐来爱你呢。”
“不行,不行,你答应过我……”蒋欣童快要哭晕过去,“签了生死契,你就带我见到姐姐……”
“罪孽,罪孽,啊啊啊啊啊呜呜呜……”蒋欣童哭道,“罪孽!!!!”
她用两只手攥成拳头,一拳又一拳地往周拟身上捶。
“我已经做到了。”周拟用手抚摸着蒋欣童的脸颊,站起身将蒋欣童搂在了怀里。
“我说话从来不会不做数的,你知不知道?”周拟微微一笑,摸着蒋欣童的头发亲昵地说。
“蒋然长着很漂亮的眼睛。”周拟回忆说,“虽然我记不清楚,但是既然是你的姐姐,就一定很漂亮。”
“黑黑的头发就像瀑布,很善良,个子不高。”周拟哼声,“刚进副本的时候很阳光,像个太阳。”
“她惦记着自己有个妹妹,拥有记忆和爱,还有年轻。”
“呜呜……”蒋欣童隔着周拟的风衣抽泣。
周拟停了下来。
“没错,我曾经是罪孽啊,是我杀了你姐姐。”
“什么啊!!!”
“你说什么??!!”
蒋欣童猛地推开周拟,看见他的脸上挂着一抹与声音截然相反的嘲笑。
“你姐姐按理说死不了的。”周拟笑着说,“可是她的异能太好用了,你另一个漂亮的姐姐很需要她。”
“就像你一样,雾,梦,都是牵动神经的东西。”周拟打了个响指,“你没发现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这群人很少打打杀杀,都在打嘴炮吗?”
“因为这地方死人遍布,根本没什么用啊。”周拟说。
“死了就算出局吗?不算吧。”
“在这种地方,有机会去死很幸福吧。”
“你姐姐很幸福。”周拟想要再次抱一抱蒋欣童,不料被她推开,声音略带惋惜。
“她回家了。”
“虫子。”
周拟说。
“你姐姐就像死不了的蟑螂。”
“我把她割开,仍然有雾在她骨头里藕断丝连,怎么也死不彻底。”
周拟笑着说。
“所以我把她活着解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