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跟保姆一块准备饭菜的方楠听到声音,擦手过来。
她跟于蓁周成渝两人接触并不算多。
只印象极其深刻。
那次害周野被抓。
她本人也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特别联想到钱财没用,周野很可能会因此坐牢。
周成渝都能看出怎么回事。
于蓁自然也看的出来。
她从没因此多提,或者负情绪明显。
她宽容,包容,自身又很坚韧。
周成渝说话毒一些,不爱留余地,性格颇有些百无禁忌。
不过方楠同样在心里跟她没多少隔阂。
看不到希望之时,周成渝给了她台阶和希望。
医院里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在教她怎么跟人去相处。
“蓁姨,周阿姨。”
周成渝颔首。
于蓁则关心问她:“听你老妈说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方楠逗了逗想找她的闺女:“那次上净空寺着凉了,没多大问题,今天感觉好了很多。”
“说话声音还有点闷呢。别忙,让保姆去做饭,陪阿姨说说话。”
方楠顺从坐在了她身边。
周成渝目光转向霍景洲:“霍老师最近直播质量挺高的,刷到过。”
霍景洲复杂瞥了眼周成渝。
没猜错的话当初网上造谣他跟养女的事,就是周成渝手笔。
这人曾是点金资本的前董事长,也是这家传奇企业的缔造者。身家说万亿怕也不夸张,最顶层的商人之一。
霍景洲难免有些放不开。
便是抹去成见,聊天也有些跟不上节奏。
他更喜欢写,不喜欢说,或者说只喜欢说自己了解并感兴趣的。
周成渝看聊不动,索性不聊。
往于蓁身边挪了挪,又对诺诺动手动脚。
诺诺烦,怕。
举起小拳头屡次出击。
周成渝还手,俩人你来我往,扰的于蓁聊天都聊不进去了。
她转头瞪了一眼。
周成渝略收敛,随之把不乐意的诺诺抢了过去。
没等小姑娘挣扎反抗,从包里顺手拿出一生肖挂坠:“你奶奶给你礼物了,这是姑奶奶给你的。”
挂坠是生肖翡翠,龙牌。
通体莹莹,极为精巧。
诺诺被吸引了注意力,小手接了过来。
谢丹晴看的欲言又止。
这翡翠质地,如果是真的,怕是最顶级的那种珍宝。
周成渝也不可能送假的。
动辄几百几千万的吊坠,就被诺诺小手抓着,翻来覆去的看,还想尝尝味道。
方楠笑道:“渝姨,她不识货,小心别把这龙牌给摔了。”
周成渝:“随便摔,有钱。”
挺浮夸的话,逗的众人都笑。
诺诺不懂大人在笑什么,感觉跟自己有关,把生肖牌举在空中,对着灯光似模似样的像在鉴宝研究。
她看牌子。
周成渝看她。
只觉这小姑娘越看越招人喜欢。
她记起来家里刚有侄子那几年。
到处是欢声笑语。
今儿被他外公给偷偷抱走玩去了,明儿被爷奶瞒着带去旅游去了……
她恍神。
时间仿佛在流转多年后,又定格在从前。
这娃儿跟她爹是真像。
眉眼,下巴,脸型……
方楠瞧女儿被周成渝哄的安静下来,说道:“蓁姨,她叫周意诺。”
于蓁静了下,拿着她手放在了腿上:“受委屈了。”
方楠眼眶红。
她不委屈。
还挺感触和感动。
周家这种家庭,不可能任何人跳出来说孩子是周野的,人家就会认。
从礼物,到态度,更多细节。
于蓁对她只有心疼,喜欢孩子也演不出来。
“蓁姨,周野出差了,你跟周阿姨这几天住我家吧。”
于蓁看她真诚,也并不假意客气:“好,正想多陪陪孙女儿。”
谢丹晴见女儿跟于蓁相处的好,有点吃醋,又有些欣慰。她插话道:“蓁姐今年有五十七岁了吧?”
方楠接道:“蓁姨哪像这年龄的人,看着三十岁最多了。”
周成渝:“这倒是的,在点金做人事经理的时候,不少小年轻想追她呢,还有人付诸过行动。”
于蓁当听不到。
也不搭理,只跟谢丹晴方楠聊。
……
饭后。
于蓁找机会跟方楠单独推着诺诺在别墅区里散起步来。
她有些话没好当谢丹晴面说,只能跟方楠单独的聊。
于蓁弯腰扶了扶诺诺的小圆帽道:“我刚见你那次就知道是个好孩子,事情起因很重要,事后态度更重要。愿意倾尽全力,愿意在我这个普通妇人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很投缘,不小心犯了错也不是天大的罪过,谁都会犯错的,犯过错。”
方楠:“原来您早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于蓁:“本来不想让你在家里住下,又想了解小野朋友是个什么人……知道你犯了错也气不起来,太懂自己儿子了,从小到大不知让人操心过多少。”
方楠好奇。
于蓁并不藏着掖着:“六岁往后别墅里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就总爱找我告状,玩正热乎呢,说断交就断交。他还是个孩子王,小区里的领头羊。他一不搭理谁,所有人都跟着他去孤立……
他不是故意这样,就是单纯嫌别人麻烦。可是无意造成的伤害也是伤害,我经常担心有的孩子心理上会因为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没少教他,说他。
说着说着,随着长大基本不跟同小区的人玩了,说没趣儿。
认识了新朋友,经常呼朋唤友的来家吃饭,住下。”
方楠听她有保留,问:“女孩子很多吧?”
“男孩女孩都有,那阶段我看他是最不顺眼的。才多大点儿,别人跟他屁股后面喊他野哥,大哥,那派头像古惑仔里的小老大。本就特别难管,还有溺爱的姑妈,爷奶,外公外婆插手……我愁的把所有气都撒在了你成江叔叔身上,他上心后天天给他儿子让烟倒酒,爷俩在桌上一聊就是半宿。管点用,这算是他最大的优点吧,听得进去话,善于改变。”
“蓁姨,他多大年龄开始恋爱的?”
于蓁笑:“你这是让我给我儿子挖坑呢。”
方楠也笑:“他这人嘴里从来没几句实话,我侧面印证一下。”
于蓁:“这都不重要,生活和成长就是这样,过程中多大的坎坷,难忘的经历,迟早都会淡化并释然。现在比较重要,我孙女有没有个完整的家最重要。
他跟我说找你求婚了,你不答应。
别说你不信他,我更不信。
就他那德性,跟谁说结婚,别人敢信?”
方楠:“蓁姨是打压式教育吗?”
于蓁:“谁会想打压自己儿子。他身边人都对他好,都在夸他,捧着他,一定得有不一样的。他优秀没人比我更清楚,也会因为他自豪,骄傲,欣慰。但警钟该敲还是得敲,不然的话就很容易迷失,走偏。
我为他设想的人生是无忧富足平淡,这也是人最大的幸福。
太以己度人了。
没有足够精力去思考他还很年轻,他会不甘心,会憋屈……好几年我都是以一种自我感动的方式去经营,你渝姨说我错了我认。可是,哪有去分辨对错的基础,还能笑着去生存已透支了全力。”
诺诺转头,仰头,倒着去看于蓁。
挣扎着想从车上下来:“奈奈。”
于蓁把车递给方楠,弯腰笑着抱起来:“孩子既然姓周,你肯定是承认她爸爸的。他再求婚啊,你就看孩子份上顺水推舟,至少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庭。他这两年沉稳不少,秉性也不差,会担起来他该担起的责任。”
方楠嘟了嘟嘴:“哪有当妈替儿子求婚的。”
于蓁贴了贴诺诺:“不是替他,是心疼你。傻不傻呀,哪有把自己男人往外推的?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的,他倒是潇潇洒洒,结果苦的只有你自己。
玩累了,记起来你好了,又回来找你。
这算什么?
你是不是还想再拖几年?拖到他再跑回来一次?
爱情跟婚姻本质是共通的,就那么几个阶段。结婚证也不是爱情的结晶,是约束,道德跟法律意义上的约束。换而言之,如果爱真有那么神圣,婚姻法没有存在的必要对不对?
听阿姨的,他就算达不到你对丈夫的要求,至少会是个好父亲。这方面我能确定,从小耳濡目染,享受那么多家人的偏爱,他会爱他的家人。”
方楠嘀咕:“他随口那么一提,谁知道下次再提结婚是要多久。”
于蓁失笑:“你还真够窝囊的,比我年轻时候都不如。我都在朋友圈里算有名的夫管严,包子。”
“周野说是成江叔叔怕您啊。”
“他如果怕我,也不至于把我一百多亿的嫁妆跟我爸妈留给我的全赔进去。我没他聪明,他总把我忽悠的去支持他做很多事。”
于蓁说着拿起诺诺的小手在方楠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你以后有没有个完整的家,全看你老妈手段啦。”
方楠有所思考,发愣。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舍近而求远。
绕了一大圈,连于蓁阿姨那么好的脾气都直言她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