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日是温柔的,潺潺的河水,弯弯的小桥,没有烟花三月的阳光明媚,也没有大漠孤烟的寂寥壮阔,有的只是独属于江南的含蓄与悠然。
在这小小的小镇里,沃野和明月散落在清风深处,春梦埋藏在烟雨里,歇了浮生的时光隐没在细细碎碎的吴侬软语里,随手一剪,就是半盏流年。
冬日的清风镇是柔缓的,寒冷不刺骨,冷冽却带有几分柔和,它不张扬,也不浓烈,就这样不疾不徐地诉说着冬日的美好与沉静。
流动的河水边是三两结伴浣衣的妇人,桥上是嬉戏玩闹的孩童,河边的垂柳落了薄薄的碎雪,太阳一晒,鸟雀便又吱叫起来,活络了整个寂静的江南。
落下车窗,江南特有的景致映入眼帘。
白瓦红墙,四角飞檐,石板青苔,垂柳绿荫。
这便是沈砚口中的清风镇。
“哇塞,妈妈,这里也太好看了!”祝声声伸出手,感受了外面的微风,“这里的冬天一点都不冷。”
小桥流水的场景有些熟悉,仔细回想,却始终没有丝毫印象。
副驾驶的程媚回头,宠溺一笑,“你喜欢这里就好,以后爸爸妈妈每年都带你过来。”
一旁的祝以程嗤笑一声,“瞧瞧你这不值钱的模样,这里哪好了?那边居然还有人蹲在河边洗衣服,太不干净了!”
“不好你还死皮赖脸硬跟着我们过来?”
祝以程:“……”
要不是看到乔子衿与旁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心中难受,他才不会放着大好的时光,跟着他们来这鸟不拉屎的江南小镇。
他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
环顾车窗外,祝以程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虽说这里落后了点,但风景尚可,温度适宜,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故地重游,程媚心中有诸多感慨。
曾经有多不舍这里,如今看到女儿的模样,她心中就有多难受。
祝闻衫心中亦是十分复杂,这里是妻女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承载着太多的回忆了,只可惜,女儿现在不记得了。
驱车到达程媚和祝声声曾经居住的小区,一楼的小花园里,绿意葱葱,颇有春天的景象,爬满葡萄藤的秋千架一如六年前,等待着它的主人。
“妈妈,这里还有一个秋千架!”擦掉秋千上的薄雪,祝声声坐下,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模糊的画面。
那画面闪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捕捉不到,如此的阴差阳错,仿佛是命中注定。
那些模糊的记忆就像是在告诉她,曾经她坐在这架秋千上,身后有人在与她嬉笑。
“这架秋千,好熟悉,妈妈,我以前是不是在这里荡过秋千?”
程媚站在她身后,缓缓推动牵引绳,“你以前在这里上的初中,在这里住的,当然荡过这架秋千,你秋千还是你爸爸特意给你做的。”
其实这秋千是沈砚用了一个星期,亲自给祝声声做的。
“那当时是不是还有个小哥哥?”
“你想起来了?”
“不是,我总觉得应该是有个哥哥推着我荡秋千的。”
程媚有些许失望,“我们只是暂时在这里住过,至于小哥哥什么的,应该是你的哪个初中同学,你初中的时候人缘很好,班上好些男生都喜欢你。”
“妈妈,你以前认识沈砚吗?”
程媚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不认识,我们等下去怀月中学看看,你去了那里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来。”
眉头微蹙,祝声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仔细想来,却又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劲,她道:“妈妈,我记得沈砚是怀月中学的校草,是当时风云人物,你真的想不起来他吗?”
程媚心中咯噔了一下,心道这丫头回到清风镇竟然变得敏锐起来了。
她笑笑,“我的傻宝宝,我每天就顾着关心你的生活和学习了,你们学校的人我真的一个都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有沈砚这个人的吧,嗯,应该是有的。”
她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倒是让祝声声相信了几分。
“那我们快走吧,去学校的光荣榜上看看,说不定上面还会有我的名字呢!”
祝以程道:“我记得妈妈说过你曾经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拿过优秀奖学金,所以上面肯定有你的名字,那张照片上,我猜你应该穿着校服,笑得灿烂又明媚。”
程媚:“你还真是说对了,声声拍的那张照片确实非常好看,我曾经一度想从上面撕下来,但也只是想想。我们家宝宝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让大家多欣赏欣赏才是。”
祝闻衫煞有其事附和,“确实确实,我们家声声漂亮又优秀,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子!”
祝以程:“……”
难道不是沈砚?
听着父母的打趣,祝声声对学校里的光荣榜更加感兴趣了。
“爸爸妈妈,哥哥,我们赶紧走吧,我太期待看到青春期的我了,那种感觉一定很奇妙。”
怀月中学距离清风镇不是特别远,以前祝声声上学时,坐306路公交车,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学校,而现在开车,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达。
寒假期间,学校大门紧闭,唯余一侧的角门还开着,也是为了方便学校里教职工进出。
学校看管不严格,几人在门卫处登记,很轻易就进来了。
进入学校,一眼就能看见宽阔的篮球场上,三五成群的男生在打篮球,收回视线,道路两旁就是学校的公告栏。
冬风拂面,绿柳招摇,向前走去,穿过一个个公告栏,很快就找到了光荣榜。
怀月中学有个惯例,每一届的第一名都会被纳入学校的光荣榜,照片和姓名会一直贴在榜上,永远不会被撤下来。
周而复始,建校八十八年,光荣榜上有八十九名学生。
至于为什么是八十九人,当然有一个是祝声声。虽说祝声声在怀月中学只念到初二,但她成绩太过优异,老师们都非常喜爱她,她是被破格纳入光荣榜的。
顺着最后一个名字往前看,祝声声数着,“王艺霖,沈其昌,那蓝,王紫涵,陈临风,祝声声……这是、是我吗?”
祝声声不确定了。
光荣榜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名字,没有照片。
程媚瞥了一眼,“诶?真的没有照片,照片去哪了?难不成是声声那张照片太好看了,被人偷走了?”
祝闻衫点头,“我看也是。”
祝以程沉思片刻,竟也点了头,“我也觉得是被人偷走了。”
祝声声:“……”
“别太离谱,谁偷光荣榜上的照片?虽然你们口中我那张照片很好看,但那不是艺术照,而是证件照,那种中规中矩的,谁会喜欢?”
脑海里似乎有记忆一闪而逝,快到祝声声抓不住。
为什么觉得“光荣榜上的照片”这几个字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从清风镇回到川州后,祝声声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了,她甚至开始慢慢相信,她就是迟喻祯口中、沈砚心中的白月光。
不然,该怎么解释,沈砚手里的那张照片是从光荣榜上揭下来的,而怀月中学的光荣榜上,属于她的那张照片不见了?
仅仅是巧合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