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轮二楼会议室。
吕言谋拉上窗帘,拄着拐棍慢腾腾地移至主位,扶着桌子俯身落座,望着挺胸昂首的26名海军。
“会议开始,肖副船长,汇报吧。”
肖甫悠然拧上保温杯的盖子,咽下茶水,道:“冲渑县聚集了各个国家的难民,并且有不少主体岛的东经人陆陆续续地赶到此处生存。”
“说是主体岛地震频发,虽然之前次数也不少,可较为常见的地震级数在4级到6级之间,如今过8级,一天至少震一次。”
“国家内部只道正常现象,让民众稍安勿躁,待过一段时间就稳定了。”
肖甫双手一摊,“有些民众不吃这套啊,没糊弄住,拖家带口搬离主体岛,祈祷着陆地上的国家尽快结束灾难,收容他们。”
闻声,吕言谋陷入沉默。
震级递增,趋势不对,终于要沉了....
肖甫神情严峻,“九米岛具体什么情况,王耀祖已经跟我们说过了。”
“岛国的消息我们也收集的差不多了,我提议,咱就此打道回府,带军队战舰来收容冲渑县的各国难民,纳入我国人口,成为我国的人力资源。”
吕言谋摇头反驳:“没有亲眼所见,不可光凭推断就上报消息。”
“你太死板了孩子。”肖甫哼笑一声。
他环视众人扬起声音,“探出的消息足以推断出岛国的动向,事实显而易见。”
肖甫转而盯着吕言谋:“非要跳进黄河才死心,撞到南墙才回头?”
他用手指点着桌子,强调道:“倘若东经没有问题,我一定登岛查清查透。”
“可主体岛要沉了,并且为了在海里生活,进行海螺实验,造出一堆怪物。”
“九米岛如此,难道主体岛上就没有什么鲨鱼怪,章鱼怪之类的?”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认同。
见状,肖甫后仰身体靠在椅背,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茶水,淡然道:“咱就29个人。”
“你们打这一座小小的九米岛用光了携带的所有武器,占碧霄轮总和的十分之二。”
“东经若出事,人手不够,武器也不够,怎么打。”
肖甫轻轻吹散茶杯的热气,抬眼注视着保持沉默的吕言谋。
显然是个犟种,没听进去。
肖甫想了想,突然绽放出笑脸,乐呵呵的对旁人说道:“这样吧,叫齐统领来,让他说,咱也听听不同的看法。”
“这孩子之前行事张扬不错,但我现在瞧着稳重了许多,跟我肖叔长肖叔短的,特别有礼貌。”
“我跟他聊过一次,嘿别说,这孩子放在同龄人堆里,绝对是顶尖出色的....”
“闭嘴。”吕言谋猛然重捶桌面,脸上乌云密布,“全都出去。”
肖甫稳如泰山,缓缓拧紧保温杯的瓶盖,起身就走。
随着最高官职的离去,众人接连站了起来,跟着一同离开了会议室。
不多时,屋内只剩下石不移和张睿楠。
石不移缓缓从桌尾挪到吕言谋身侧,低声道:“回吧,两船人呢。咱国家先出手,冲渑县的人都可以...”
“你也出去。”
石不移不再多言,把水放在吕言谋手边,对张睿楠使了个眼色。
可后者装作看不见,愣是不动。
石不移也不想强行带走,便只身离去。
偌大的空间安静下来。
张睿楠暗自给自己鼓了鼓气,低声说:“我知道你非要去主体岛是为什么,因为人才。”
他忍不住提起声音:“可你不需要啊,咱开始搬回固伞了,里面有的是人才为你做事,你没必要用老外。”
“就听肖副船长的,回去,带着齐绪一起。”
吕言谋猛地看向张睿楠,眼里透着怒意。
张睿楠丝毫不惧,抱着必死的决心,干脆放开了说。
“你要拿下固伞,就得有大功,就得去讨首脑欢心,不然碧霄民众再多都没用,他们帮不到你,也没能力帮你。”
“吕统领,吕长官!这是机会,是你平步青云的机会!”他不禁激动起来:“齐绪本人都同意,你得踩上去啊!这样才有权力铲除位高权重的腐败不是吗?!”
吕言谋死死咬着后槽牙,双眼发红:“我靠谁都不会靠齐绪,更不会放任他去固伞捣乱,出去!”
“你是怕他捣乱,还是怕他出事!”张睿楠一拍桌子拔地而起。
“他的三亿后代全被孵化,养在罗刹国,插入记忆芯片只认首脑!”
一旦爆发内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怕他进了实验室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怕曙光总部会因救他要完蛋,你的心已经偏了!不是吗!”
吕言谋不由得攥起掌心,指甲深陷绷带中,一字一顿,“我没有。”
“你有!”张睿楠咄咄逼人:“你自从辉耀城一战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
“混入希望基地找齐绪的舍友,收集关于他的一切消息,还去世恒大学捡他的东西!”
“那所大学早被炸碎了你不知道吗?企图找到什么?”
“还天天跑曙光混饭吃,碧霄断粮了?缺你一口了?”
“你更踏马疯的是去替齐绪偷那该死的瓜子!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怎么想的,啊?!”
在张睿楠的接连攻势下,吕言谋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吐不出半个字。
“你非要去主体岛,无非是因为齐绪缺人才,你想帮忙。”
张睿楠看透了,他沉下声音,字字锥心,“但你身份不允许,你就拿‘眼见为实’当挡箭牌,骗别人,还骗你自己。”
他俯身盯着吕言谋,语重心长,“没人不想当齐绪的朋友,可我要提醒你,尽快结束灾难才是重中之重,齐绪拥有的力量可以帮助人类度过难关。”
“他不是先前的军官们,有我们在固伞照应着,必然不会走到融化那一步。”
“他难受就停下,缓和了再继续,他退一小步,人类进一大步。”
张睿楠重重握住吕言谋的肩膀,真诚道:“我们一起说服他妥协好不好?”
“把所有事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有三亿势均力敌的敌人,主动接受和被迫接受是不一样的,想想曙光....”
吕言谋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他只觉自己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分岔口,微风撩动,大雾弥漫,很是迷茫。
可渐渐的,其中一条路消失了,唯剩一条,无比清晰的一条明路。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坚定而炽热。
这一刻,长久以来束缚着他的种种枷锁,私仇、国家、道德、身份,统统灰飞烟灭。
不再逃避,不再犹豫,穿透层层表象,直抵自己的内心深处。
吕言谋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之态,语气平淡。
“你太天真了,只要躺在那张铁床上,他是谁不重要,结果都一样。”
“人体实验本就是毫无人性的,一天抽400cc的血为基础,以齐绪的身体素质,你觉得能抽走多少?双倍?三倍?”
“之所以实验,仅仅是国家核心想不死不灭。无关灾难局势,无关民众生存安危。”
“你说得难受就停,然后继续,这是一种折磨,是虐杀,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
“齐绪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所以我不会让他为了首脑、官员、面都没见过的民众,去死。”
最后两个字被吕言谋轻轻吐出,随后支起拐杖,踉跄着走向大门。
“管住嘴,今天谈的事我不想让齐绪知道一点儿。”
“你不要再劝我第四次,我的忍耐力有限。”
“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努力活着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