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右眼皮直跳。
她睡不下去了,只身去了库房。
没一会儿,她担了些东西出来,登记出库,把几个弟子叫起了床。
既然四周都不安全,辣椒就是越多越好。现在没有货郎,那他们就自己找东西换去!
未时正,何蛟打点好一切,同周谦一起离开了白蛟营。
出于安全考虑,这次何蛟没有选陆路,而是准备直接飞。
十七和小针跟她一齐坐在雪鹰背上,御剑飞行的周谦捎上了十九,五人就那么飞向了献天城的方向。
在临近献天城处,雪鹰和周谦把飞行速度降了下来。
几人密切地望向献天城的方向,企图从高空中看出一丝端倪,好判断下一步该怎么走。
何蛟问周谦:“你瞧出不对劲了吗?”
“暂时……还没有。”周谦紧盯着献天城,“或许要再靠近些才行。”
何蛟转而低声问十七:“身上可舒坦些了?”
十七点点头:“好多了,不像先前燥得很,不过那念头还在。”
何蛟心下明了:“好,那就再往前飞一段,你有什么感觉,及时同师父讲。”
为了避免麻烦,有些事她向周谦隐瞒了。
比如她们阵营里有却旧人,比如却旧人对障区的反应。
周谦只看了求救视频,可惜视频中人他并不认识,而视频里拍到的景色也不多,很难判断具体的方位,只知道是在某座峰上。
“说不定是路过购买物资的散修。”
周谦分析给她听,顺便自我安慰,“既然他们能幸存,掌门等人应该也无恙。”
何蛟当时没有接话——如果掌门还存活,那他一定是最先想办法搞救援的,怎么会等到路人上场。
但人总是需要些念想的,而且有奇迹发生也不一定,她不好预设一个结局,这在障区是大忌。
几人不断接近献天城。
最先被人看清的,是献天门所在的山群。
如今是春天,合该满山翠绿,倘或混些红花也是有的,只那山群却是黑黑黄黄的一片,像一挂烂掉的香蕉。
但这并非最奇怪的。
何蛟还记得,她从半空看障区小柳村时,能明显看到魔气笼罩的污浊之态,但这山她看得清楚,并无如此状态。
难道障区并不在山上?
何蛟仔细回忆了镜子里的画面——好吧,也许这是个误会,障区未必不能同其他危险同时存在。
那按照何不染的推断,山附近就是障区,说明危险的就是献天城了。
她扭头瞥了一眼周谦,后者早就把视线转向了山下的献天城。
开春了,这个时间段,城里应该最热闹的,但是现在大街上什么人都没有。漂亮的街道透出的是死寂,这太不对劲了。
“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吧。”
离献天城三里以外的地方,众人下了地。
何蛟这边自觉排成一排,等待何蛟号令,这排队报数的举措看得周谦一愣,还以为是什么仪式,等了半晌才道:“你们别再往前了,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何蛟知道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他还挺上道的,专门找了个绿色的树林,跟那些不祥的黄色做了分割。
“那你呢?你就直接过去了?”何蛟觉得他有些草率。
“我家人住在城里,我非得看一眼不可的。”
周谦说着,给了她一张传声符,“我还有几张符纸护身,万一不对劲,我就给你们放消息,到时候大家原路返回。”
他自愿当先锋,何蛟也不客气,岂料正欲答应,一阵风扑面刮来。
乍暖还寒的时候,春风偶尔也会刮得猛些,这本不值一提的,偏这风有味道。
甜腻腻的,闻着却让何蛟感觉头皮一麻,心脏突突地跳!
“捂住口鼻!”
何蛟敏锐地背过身,让所有人屏息取出帕子,把口鼻给遮住了再说话。
周谦是个讲究人,虽不知怎么回事,却也依样画葫芦地用帕子遮了脸:“这是什么味道?”
他讲话中气十足,浑然不受影响似的,何蛟打量他一眼,随即看向了身边几个女孩。
十七十九都皱着眉头,显然身心不适,小针眉眼倒是舒展的,何蛟连忙问:“你没不舒服吧?”
小针嗓音清亮:“没有!”
——看来,这竟是针对却旧人的功夫。
隔着帕子,何蛟依旧能浅浅闻到那股气味,心跳却缓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拿出辣椒粉,沾了点放到口中,除了辣,并无其他作用。
何蛟正奇,忽然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嗡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不出片刻,大家都有所察觉,各自警惕了起来。
“快看!那里有一团黑雾!”
十七惊呼出声,伸手指向一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何蛟顺着所指方向望去,霎时秀眉紧蹙——只见天空中,一片黑雾正以惊人的速度飘向献天城的方向!
然而,修为较高的她所看到的,并非什么黑雾,而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蚂蚁!
何蛟瞳孔骤缩,弹出一线头发,抓了几只回来看,随即痛苦地偏过头:“快找地方躲避!”
抓回的蚂蚁中有切叶蚁,这种蚂蚁专爱裁切植物叶片,作为却旧人,基因决定她们看到这玩意儿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不过这也好对付,没有叶子的地方蚂蚁不爱去,于是何蛟带人把附近几棵树的叶子全削了:“都往上爬!”
几人手脚并用,各自上树,抱着光秃秃的枝丫大喘气。
甜腻的风还在刮,“黑雾”越发浓密了,携带着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将天空蒙上了一层墨色。
不时有蚂蚁脱离队伍,飞到邻近的树上,爬来爬去不知在做什么,饶是周谦这等不怕虫的人,见此情形也开始浑身刺挠。
倒是小针出手极快,直接把周围几棵树冻住,堪堪隔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只不过,树上固然是安全了,但低矮的植被处已沾染了蚂蚁,根本不可能全部避开。
“它们怎么会如此大规模地飞行?”十九颤声问,脸色苍白如纸。
“因为风。”
何蛟抱着树干,避开风道,“那股甜味儿有草叶的味道,但是比那浓郁很多,蚂蚁最爱那些。”
周谦大惊:“有人故意引蚂蚁过去?”
“我只能说,那些枯黄一片的地方,多半都闹了虫灾。”
何蛟得出这个结论,自己也感到头皮炸裂。
辣椒粉原是用来驱赶蚂蚁的。
她想通了这点,便不得不思考另一点——辣椒粉驱蚁是常识,献天门的人又怎会不知道,知道了又怎会无动于衷,任整片山都焦黄成那样?
除非。
虫灾发生时,他们已经无力去管。
想到这儿,何蛟死死压住眼底的焦虑,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劝说道:“想办法设结界拦住蚁群吧,不要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