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握拳头,指甲掐破了掌心的皮肉,深深的嵌进了肉里。
她紧咬牙关,贝齿咬破了粉嫩的嘴唇,咸湿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她浑身颤抖,眼泪冲破了木然的眼眶,顺着脸颊安静的流淌着。
此时她的世界仿佛失去的声音,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她的心灵仿佛失去了情感。
刘桂芳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姑娘,微微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她深知修炼界规则的残酷。生命如同草芥,唯有利益至上。
而她也不得不继续讲述着作为一名修炼者应该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并不是她太残忍不给骆丹喘息的机会。而是如若不在第一时间告知她,难保还会酿成其他的惨剧!
而此时的骆丹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任由手心和嘴角的鲜血流着,任由脸颊上的眼泪淌着,没有再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赵桂芳端来的饭菜、饮品她也没有动分毫。
就一直这样保持着,大概过了半天的样子,她突然仿佛是下了某种重要的决定般,早已经木然的眼神中此刻透露着某种坚定。
她开始擦干脸上的泪水,下床清理手上的伤口,端过桌上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完以后她开始将心中所有的疑惑向赵桂芳一一的请教。直至赵桂芳再也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待在赵桂芳的屋子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全部用在了修炼赵桂芳传授给她的基础功法上。
而当得知前来接引她前往‘无痕之地’的人员即将要到来时。她心中竟突然冒出了何洛言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竟想在离开凡尘间再见他一面。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之人全部都在那一夜殒命,虽然她还有着很多朋友,可她此时却只想见他。
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赵桂芳,赵桂芳答应了,并告诉她那里的引路人到时候会在机场接她。
骆丹了解后,便径直离开了沪省,前往了何洛言所在的城市。
当走出机场,令她感到意外的接机人员竟然是曾经在青河县认识的杜德。
杜德已经从赵桂芳的电话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此时看到和一月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的骆丹,他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
他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能淡淡的说道:
“我带你去找他吧。”
骆丹望着眼前这个熟人,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一路上,杜德还是将何洛言的情况告诉了她,而骆丹也只能在心中苦笑,真是造化弄人。
她曾以为见到何洛言时会是简简单单的告别,却不曾想当何洛言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那积压在心底的悲伤便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瞬间喷发。
她只能不管不顾的躲在他的怀里哭泣,他的怀里是如此的温暖。
可她却又不能一直躲在他的怀里,她还有着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而当骆丹讲到她一家人惨遭修炼之人毒手的时候,何洛言是震惊的,冲天的愤怒在这一刻便涌上心头。
他能从对方的穿着上判断那便是上次见到的国安癸组。
只听“砰”的一声,拿着的水壶在他手中被瞬间捏爆,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
“走,我带你去讨要个说法,如此草菅人命,难道他们眼里都没有国法吗?!”
愤怒已经让他忘记了那是属于修炼界的组织,国法已经管不了啦!
“你别冲动,这是修炼界的事情。凡尘法律管不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德此时起身拉住何洛言道。
“你放开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国法不管,那我管!”何洛言使劲甩开杜德的手,义愤填膺的说着便要夺门而出。
“算了,洛言大哥,算了,我认了。”
看着即将要冲出房间的何洛言,骆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腰。
那句“如果国法不管,那我管!”在此刻温暖着她冰凉的心,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现在的我们办不到的啊?”她一边哭着一边喊道
现在的我们办不到的!何洛言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是啊!凭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了!曾经的曾凡就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曾经见过的癸组每一个似乎都强的离谱!他冲出去又能做些什么了!
他一拳砸在前方的墙壁上,生生的在墙上打出了一个窟窿。
他恨这世道的不公,他恨自己的弱小!
待两人都冷静下来后,他只得不甘的坐回沙发上,关切的看着骆丹问道。
“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我要去‘无痕之地’修炼。”骆丹语回答道。声音悲凉却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离开之前,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凡尘之人,今生今世再没相见的机会了。却不曾想你也是个修炼之人。”
“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在‘无痕之地’相见吧。”
说完眼神复杂的看着何洛言。
而此时的何洛言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安抚眼前这位刚经历过人间惨剧的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他只能给她一个承诺:
“那你去了以后一切小心,将来我定让这修炼界还你一个公道!”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不管是出于朋友的情感,还是出于心中的正义。他都要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骆丹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正气,表情坚定的男人,他此时说的话正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里。
自从出事以来,不管是刘桂芳还是杜德,都只是对她所遭遇的不幸感到叹息,却没有谁说要替她讨要一个公道。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明知道自己弱小的男人,却一心只想着替自己讨回公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既然说了他就一定可以办到。
“嗯。”
她怀揣感激的应了一声。
“既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们都已经踏入了修炼界,也就是说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当你们足够强大时,还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杜德此话仿佛带着某种深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所以,以你们现在的的修为,最好......”
杜德说到这里便立即停了下来,因为外面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虽然很微弱,但以他此时的修为已经可以很明显的听到了。
何洛言此时也看向了门外。
“这是怎么了啊!?墙怎么还破了一个洞?水瓶也碎了?何洛言,你可要好好的给我解释一下。”
随着声音的传来,武装部办公室主任李恩华走了进来,望着屋内几人的表情又转而问道:
“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一个个的表情这么难看。”
何洛言转头看了一下两人,只得收敛愤懑不满的表情,上前一步敬了个军礼,然后对着李恩华解释道:
“报告李主任,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家里的亲戚,他们是两兄妹,哥哥做了些混账事,妹妹带他到我这里评理了。我气不过就摔了这水!”
李恩华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杜德,再看了一眼满面泪光的骆丹,然后对着杜德淡淡的说道:
“可别做什么犯法的事啊!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然后又转而对着何洛言道:
“小何,家里的事情最好回家去处理,今天就放你半天假。”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他又回头道:
“那这墙是怎么回事啊?”
何洛言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实在无法解释的东西还是直接装糊涂吧。
李恩华依然疑惑的看着何洛言,见其没有再做出其他解释后,便转身走出房门,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下班的时候,叫小李过来补一下吧。奇了个怪了,真是莫名其妙!”
随着声音走远,三人才重新放下警惕。或许是这一小小插曲,房间内的气氛不再似原先那般沉重!
杜德不满的说道:
“你这说两兄妹就行了,把妹妹都弄哭的混账事,那得是什么混账事啊!?”
“没办法,一时想不到更多理由了。”何洛言略显尴尬的回答道,然后她走向骆丹,像哥哥对待妹妹般将其滑落脸上的发丝勾勒到耳后,然后温柔的说道:
“你先去‘无痕之地’好好修炼吧,就像杜大哥所说的一样,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
骆丹低声应了一下,然后抬眼望向何洛言,感受着这十几天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因何洛言被放了半天假,他和单位上做了一些简单的交接,便和杜德,骆丹一同出了武装部。
三人来到了何洛言的车旁。
“准备什么时候走。”何洛言看向骆丹问道。
“马上就走。”骆丹淡淡的回答着。大概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她已经没有过多的言语了。
“因为我们县有两个‘引路人’,所以上面让我送她过去,而离我们最近的‘无痕之地’就是四目市的乌屋山了。”杜德见骆丹没有再说话便接过话题回答道。
“乌屋山?‘迷魂凼’?”何洛言略显惊异的问道。
他知道这个地方,自从杜德提起过“无痕之地”后,他就上网查询了一些类似的地方。
而“迷魂凼”就在乌屋山,那是一个终年积雾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深入后还能出来的,所以网上也就只有一个名字,没有过多的描述。
唯一有点价值的视频就是一个探险者准备了fenix 菲尼克斯 c7强光手电在烈阳高照的中午钻进了迷雾。
就在他钻进迷雾的瞬间,四周便变成了一片灰色,什么都看不见了,连高亮的阳光都刺不进来,探险者打开手电,那手电仿佛是照在了一片灰墙上,就在面前显示一个大大的圆点。
探险者只能倒退着出了迷雾,据他的描述,他估计都没有前行到两米的地方。
“嗯,就是‘迷魂凼’。我也只能送她到边界,到时候会有炼魂期的修炼者前来接引她。”
“那我送你们两人过去吧。”何洛言望向站在一边发着呆的骆丹道。
“好。”一直没有说话的骆丹在听到此话后,转头看向了何洛言。眼中似是有什么东西闪过,稍纵即逝。转而又回到了木然的神情。
何洛言看着这个一月前还活泼开朗的女孩,心里也是感慨万分!或许此时的骆丹已经心如死灰了吧!
他给吕思诺打了个电话,便驾驶着车辆往四目市而去。他所在的酒爵市离乌屋山并不远,一个来回也就5、6个小时。
一路上,三人都相对无言,只有杜德偶尔会找一些话题来说,但两人的兴趣貌似都不高。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乌屋山,而“幽魂凼”便在这乌屋山的山脚处。根据杜德的指引,他们向着山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禁止进入“幽魂凼”的提示牌,越往里走,提示牌越密集。
而在山腰上,他们就已经可以看到“幽魂凼”了,只见在那群山环绕的低洼之处,有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绵延至少数千平方公里,面积之大都快抵的过一个县啦。而森林间,全是雾蒙蒙的一片,唯有高耸入云的树尖露在外面。
远远望去,就像那猎杀猛兽的陷坑一样。
他们足足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迷魂凼”。
如果只有杜德和何洛言,他们可能20分钟就能到了,不过现在有个“新进之人”骆丹,他们也只能配合着她的速度。
何洛言看着眼前这个地方,和他在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满目皆是灰色,就像是面前有一堵灰色的墙。
就在他屏气凝神想要看的更远的时候,突然“迷魂凼”中走出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头戴斗笠,身上穿着普通农民的衣服,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样貌也只是普普通通。
任谁看到都只会认为他只是一个误入迷雾的农夫。
那人走到近前。在何洛言和骆丹身上来回打量着,然后对着杜德说道:
“小杜,不是说只有一人吗?”
“肖前辈,确实是只有一人,他只是来送行的。”杜德上前毕恭毕敬的拱手道。
“额......”那人略带疑惑的打量了一下何洛言,然后对着骆丹说:“跟我走吧!”
骆丹略微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何洛言说道:“再见。”那声音仿佛带着决绝!
然后迈开步子跟着那斗笠男子走去。
“再见。一切小心。”何洛言也在做着最后的告别,眼见骆丹就这样隐入雾中,他的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苦涩。
“谢前辈,慢走。”杜德此时也拱手道。
“小杜,规矩你是懂的,莫不让那人坏了规矩,你自看好!”声音从那浓雾中传出,带着威严与神秘。自是那斗笠男子对杜德的交待。
“走吧!”见两人已消失在浓雾中,杜德招呼着何洛言。然后便迈开了步子奔跑了起来。
何洛言自然跟上。
很快,两人就出现在了停车的地方。
回程途中何洛言一边开车一边气愤的问道:
“杜老哥,修炼界就真的这样枉顾人命吗?”
“唉”
杜德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刚入修炼界时,其实和你差不多。不过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是修炼者之间对于宝物的抢夺。”
“那是有别于‘存仙器’的宝物,其中蕴含的‘仙灵之气’已经和宝物本身融合了,无法被吸收,但可以使用。”
“只要向其注入仙之力,便可使用宝物自身所携带的神通,而每个宝物的神通也都不尽一样。唉,扯远了,这些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在修炼界,如果没有山门或者后台撑腰,那死也便死了,没人在乎。”
“而就算那些有山门有后台的,要是资质不佳,被杀了,杀人者只要能拿出足够的资源或者宝物赔偿就可以安然脱身。”
“所以说更别提什么凡人了,修炼界视凡人如草芥!”
杜德说完还向窗外吐了一口痰,仿佛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而这些虽然何洛言也是在杜德那里早有耳闻,但如今一听,心里也是愤愤不平!他整理了一下愤恨的情绪继续问道:
“你和那男子认识?最后那话是说的我吧!”
“嗯,就是让我看着你,他也算修炼界里难得的好人了。骆丹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的意思就是让我看着你,不要再发生骆丹那样的悲剧!”
“而他也是这‘幽魂凼’的接引人,其他地方一般都是‘引路人’发现了‘新进之人’然后通知癸组。由癸组护送至相应的‘无痕之地’。”
“而我们这里,你也知道的,情况有点特殊,就由我或者是我老婆来送‘新进之人’,这么多年来,一来二去的也算是认识了。”
杜德淡淡的回答道
“其实我今天一直有一个疑问,癸组既然都杀了骆丹全家,为什么还单单留下骆丹一人了,而且骆丹已经成为了修炼者,难道癸组的人不怕报复吗?”
何洛言虽然觉得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他是知道斩草除根的意思的,癸组的做法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他也想要确定一下骆丹在修炼界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招来杀身之祸。
杜德忍不住轻笑道:
“呵呵!你小子,也挺狠啊!不过这个你自不必担心。首先,癸组的人都是锻体期后期的人,而骆丹不过是新进的锻体初期,如果她没有天赋或者是机缘,一辈子想要突破至中期都难。”
“再者,修盟明文规定,所有‘新进之人’在未确定资质前,不得妄杀,凡忤逆者尽皆诛之。”
“额!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何洛言眼中一亮。
“不过,你别挑事哈!这并不是免死金牌!”杜德仿佛听到了何洛言心中的算盘声,立马补充道。
何洛言并没有再搭话,仿佛心里在盘算什么。
杜德见他不再说话,便自顾自的闭上眼睛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