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东不得不遗憾地承认,最近自己周围的粗口占比有了异常的增大,而他自己的粗口释放频率也有了不小的增长,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他的内心开始浮躁,理智与冷静在同野性的斗争中渐显颓势,而这有悖于他佛儒道三修的自我认知,他觉得有必要扭转这种心理趋势,要当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男人,要当一个绝不回头看爆炸的自信男人。
“大慈大悲无量孔子天尊,骂人带给你快乐了吗?”李云东原本丑恶的表情突然变得慈悲起来,所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一个人的顿悟往往就在刹那之间,他很是平静而怜悯地望着顾思南,说道:“不,你不快乐,你看似在释放内心累积的恶念,想换取一颗泰然自若的心灵,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恶念并不会因为你骂一句‘fatherf○cker’而散去,它反而会因为这句‘fatherf○cker’而膨胀而异变,并且会以‘fatherf○cker’为传播途径,感染那位遭你辱骂的对象。你要知道,恶念是和细菌、病毒一个性质的,释放恶念——也就是骂人,相当于患流感时口罩都不带,肆无忌惮地乱打喷嚏,你会不断感染身边的人,让恶念传播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而你打出了喷嚏,看似舒畅了不少,但病根犹在,缓解的只是症状而已,你终究没有获得真正的快乐。”
顾思南有些怪异地瞅了李云东一眼,而后对着坐到原位上的成曦说道:“李云东学长他是发病了吗?还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吗?怎么情绪变化跟过山车似的?我没记错的话,这貌似是抑郁症转双相情感障碍的表现之一吧?”
“习惯就好,他就是这样的,精神不太稳定,但总归没有杀人放火。”成曦表现得相当淡定,而后冲着顾思南递出一瓶农药山泉,温柔地笑道:“折腾了那么久,口渴了吧?要喝点水不?”
闻言,顾思南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因为和李云东互怼的缘故,她现在确实有些口渴,但总觉得成曦的笑容不怀好意,便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和我的膀胱会坚持到最后的。”
“但只要你的身体还在进行新陈代谢,那么不管你现在喝不喝水,迟早都会产生尿意的。”成曦笑了笑,露出一对亮白的虎牙,说道:“只喝一口也没事的,你越是在意膀胱的容量,尿意就来得越快。”
“我不会上当的,你分明就是想算计我。一点点突破我的底线,就像温水煮青蛙那样,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顾思南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像是个被敌人折磨到脱水但依旧英勇的战士。
“那也行吧,想喝的时候你可以招呼我一声,我们这里对待俘虏还是很讲究人道主义的。”成曦有些遗憾地收起农药山泉,而李云东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同志,等一下,我口渴,我要喝水。”
“嗯?”成曦不禁眨眨眼,说道:“你这个新来的事情有点多啊,但我们只对待俘虏讲究人道主义,对待叛徒是不讲究人道主义的,讲究的是畜生道主义。”
“——”
李云东扯了扯嘴角,但神情依旧祥和,说道:“畜生便畜生吧,畜生也要吃喝拉撒的。况且从地球的角度来看,人类与畜生也没什么区别,死后都是有机质和腐殖质罢了。”
“你一个叛徒大道理倒是挺多的,跟母猪戴胸罩一样,一套又一套。”成曦很是轻巧地站起身来,拿着农药山泉慢悠悠地走到李云东面前,歪了歪脑袋,说道:“给你喝水也不是不行,但你要表达一下对我的尊重和感谢,我满意的话,就喂你喝一口。”
“小事一桩。”李云东淡然一笑,略作思忖,便是胸有成竹地说道:“尊敬的成曦导师,承蒙您悉心指导,学生深感荣幸。每当我于史料堆中寻章摘句,或于故纸堆中探幽索微,每当我困于史料之繁复,或惑于史论之纷纭,皆得您指点迷津,使我得以拨云见日,窥见历史之真谛——”
“停停停!”成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是毕业论文里的致谢词吧,跟我有什么关系?甚至还是历史系的……麻烦搞清楚目标对象,市场定位你都没弄明白!重来重来!”说着,忍不住拧开农药山泉,自己先喝上一口。
“那麻烦同志给我点具体的要求吧,命题作文也是可以的。”李云东眼巴巴地望着成曦手里的矿泉水,他是真的口渴,也是真的无惧尿意,毕竟男人的膀胱忍受力可比女人强多了,更长的输尿管与更强的括约肌就是他的底气。
“我想想看哈。”成曦挑了挑眉梢,忽地灵光一闪,说道:“有了,能不能来点肉麻的,比如说像求婚一样的台词,我很好奇学长你——哦不是,你这个叛徒会怎么说。反正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说这样的话了,挑战一下想象力呗。”又忙是补充道:“当然,不是向我求婚,是向我求我这瓶水哦。”
闻言,江书夏不禁意味深长地瞅了成曦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而顾思南则是微微眯起眼,嘴角一瞬间勾起奇妙的弧度,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倒是的确挺考验想象力的,求婚风格的肉麻台词啊……我想想。”李云东微微蹙起眉头,略一沉思后,神情变得真挚而感慨起来,他望着成曦——更确切来说,是望着成曦端在手里的矿泉水,深情款款地说道:“亲爱的,自从你离开我的生活,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的春天不再明媚,我的夏天不再灿烂,我的秋天不再清爽,我的冬天不再梦幻。我意识到,是你,让我的生命充满了希望与活力;是你,在清晨、午后与深夜带给我滋润与温柔。今天,我终于重新找到了你,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亲爱的,你愿意给我一个承诺,让我和你的存在深深交融,让我们续写一段直到天荒地老的故事吗?”
唰!
成曦一把将矿泉水的瓶口怼进李云东的嘴里,咕咚咕咚地便是一阵狂灌,而她表面上故作平静,淡淡地说道:“是、是挺肉麻的,还算可以。”嫩白的耳尖却早已发红发烫。
至于李云东,他当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他现在生怕自己气管进水,活活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