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自己一个人从蔡村走出去,真的好远,走到村口都花了一刻钟。再从蔡村走到镇上,又过去了一刻钟,这一路就没看到一辆可搭乘的车,连平时四处拉客的三轮车的影子都见不到。
小珠一步也没停,都走到镇上了,路程已过半。再坚持坚持,就回到家了。从镇上回家的路走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大概估计全程走了七八公里,花了一个多时辰。没过多久,娘亲也就回来了。她在二大姨家随便吃了两口,意思意思就提前走了。
她的小轮车随便停在门口,就大步进门。客厅没人,就到女儿们的房间去看看,还是没人。
“人呢?难道还没回来?”她心里担心,这个女儿外人看乖巧,其实倔得很。这次受了委屈,不知道会怎么样?
娘亲想着事,习惯往厨房走。小珠正在灶头旁坐着取暖,拿着一个大碗,可劲吃着呢。看到她,才松了一口气。调整调整才用轻松的语气开口问道:“吃的什么呀?”
小珠刚咬了一口鸡胸肉,回头看,嘴里含着肉,鼓鼓囊囊说道:“咦,娘,你这么快回来的?”
听她这语气,还挺正常。朱娘亲往前走去,“你搭车回来的?”娘亲假装在整理碗筷,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什么车都没看到,一路走回来的。”她说得轻松,可是娘亲听了难过。
女儿受了委屈都不敢对自家姐妹说句大声的话,难过她这么小就感受到亲戚的脸色,难过……
“给你煎两个蛋吧。”娘亲侧过脸,用手捂着鼻子,掩饰自己的难过。
“不用了,我这一碗够吃。”小珠走了那么久,一到家就直奔厨房。幸好是过年,随便一盘剩菜都够肥。
“以后,你不想去拜年就不去吧……”娘亲看着她说道。
小珠正有此意,“嗯。”
这事小珠的两个姐姐知道了,气得不行。“这大姨这也太欺负人啊!她不就是今年才建起了房子,以前住那四处漏水的老房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总说让我们要多去走动,说有亲人去家里才热闹。她二女儿小的时候,不老是带过来让我背着吗?怎么,现在就成大小姐?高高在上?现在看来啊,就是过河拆桥。”大姐可受不了这般对待,小嘴巴巴的,像上了膛的火枪一样,一直说。
“一时风光就这般对人,这亲戚啊,怕是很快不用来往了。我们家是穷,可也不是要上杠子去走亲戚的呀。还有那个莲姨,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拉珍珠小姨家的弟弟妹妹走,肯定就她撺掇的。”
娘亲也很气,但是又不敢跟着骂,双手互掐着,咬着牙。这毕竟是她的娘家姐妹,要是连她都骂了,这往后难道真的不来往了吗?
况且,朱爹也在客厅呢,他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小珠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大姐在骂大姨小姨,好像大姐才是今日被孤立的人。
“以后啊,她们要来就来咯,来就招呼着,不来也无所谓,反正就别想我会去她们家里。”
大姐就是怎么都气不顺,
“好了,好了。你那么大了,这点事就不要反复说来道去。你大姨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嘛,做好自己事。看不起就不必勉强走动。”朱爹将烟头用力在烟灰缸里戳了两下,起身就回房间去了。
娘亲赶紧对大姐摆摆手,眼睛瞟着爹,等他把房门‘嘣’的关上,才压低声音说道:“别说了,别说了,你爹都生气了。”
在家里,爹的情绪往往决定了氛围。他这么一板脸回房,平日里最刁蛮的大姐,都会乖乖安静。
“你莲姨也真是,她小的时候,你爹杀猪回来都会给她带新衣服,现在最有钱就是她了,你们几个读书她一分也不帮,二姐那边她倒是偷偷塞了不少。”爹不在客厅,娘亲才开始抱怨,但也只是小小声,还是担心被房间里的那位听到。
小珠看不懂,大姐和娘亲这反应,按道理,她们应该早就知道自古‘贫居闹市无近亲,富在深山有远亲’。说到底,就是嫌贫爱富在作祟。
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走完那七公里路回来,她就不觉得生气了。再说了,莫欺少年穷。她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入睡快就是小意思。
梦里是一个阶梯接一个阶梯状的清澈小池,有碧绿色的,有湛蓝色的,还有浅黄色的......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这么漂亮的地方,等我长大了,定要去寻一寻,看一看。”
从今天开始,就能安安静静休息几天了。大姐是每天都很忙碌,她总有赶不完的聚会;兄长更不用说,一天到晚也难见一面。
中午就她跟二姐和爹娘一起吃饭。二姐明天就要出门去工作了,怕过两天没有车出去,就提前搭顺路的便车先出门。小珠的假期倒还有十天,一时间,觉得还挺久。
二姐收拾行囊时,送了些口红给小妹。小珠平日见姐姐涂口红就觉得很漂亮,这次二姐一次给了她五种颜色,都是小小一盒,够她臭美了。
她可高兴了,挨个颜色试。小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小大人的模样。又想起木兰辞中‘对镜帖花黄’,还真有意思。没有替父从军的重任,也应为自己拼一个前途。
午后,母女三人在院子里嗑瓜子闲聊。
“听说你们这次尾试考成绩不好是要换班级的呀?”娘亲一边吐着瓜子皮,小心问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女儿这次成绩怎么样,不管谁问,她就一句‘一般般’敷衍。
“是啊。”
“听说,金子兰被调到普通班了?”娘亲继续问。这还是年前,金子兰娘亲在织坊里骂骂咧咧时说出来的,一直骂金子兰不争气。她还问了朱小珠娘亲,小珠在中等学堂成绩如何。
小珠也在嗑瓜子,娘亲的问题,她就点点头。见娘亲和姐姐好像很期待她能亲自讲一讲,想了想,才说:“应该是吧,我们班有几个同学是要调整,好像有她。她具体考了多少名,我还真没留意,只是,听说下学期要换主事。”
“那慧君呢?”她可是村子里的第一名啊,个个家长都会问上一句。
“她比我好一点,整个书院排名比我高两名。”
朱娘亲这一听,心里就有数了。这一年,辛苦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