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透明的物质，像是一层包膜一般覆盖在大鳗鱼王的鱼皮下，如果不是有些强韧，刘暮差点都发现不了。
一开始接触时，也以为只是某种胶质，但薄薄一层却十分有韧性，刘暮解剖的大刀几次都没能切开。
就在她要挥刀猛砍前一秒，某个智慧的系统制止了她的莽撞。
“别动，让我看看，”黑桃A不知道跟谁学的，过去直接给刘暮挤开，“好东西啊。”
本来想训斥两句的刘暮一听这三个字，眼神一亮啥也不计较了，凑到一起问，“什么好东西？值钱吗，有什么大用处？”
除了能量和反物质引擎，刘暮已经很久没听见黑桃A如此评价一个东西了，就之前那个能量定向仪也没丝毫惊喜。
“这就是保护鳗鱼王进行空间跳跃的保护物质，也是它变异的主要体现。”
黑桃A又顺手在面前一拉，空中打开一个屏幕，上面是一种叫做‘液压膜’的物质介绍。
刘暮看了一阵，有点失望，“我说，就算它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但空间跳跃这个能力是怎么来的？难道把这层皮往身上一裹，就能咻一下出现在别的地方了？”
“在人类的理论物理中认为，宇宙存在名为‘弦’的能量线，你们可以通过对‘弦’的利用来达到远距离接近零时差的跃迁。宿主，这种理论在环形城中已经用作宇宙航行。”
黑桃A认为刘暮应该已经注意到他提到的重点，于是继续说：“天蝰蛇攻击的‘外来者’正是13环形城大型宇宙远航舰队。他们属于缄默文明之一，航行于宇宙中逃强大的敌人，同时也帮助一些初阶文明解决难题，从而收取一定的报酬，主要为能源类，以支撑他们的漫长航行。”
“缄默文明？不说话的文明？”刘暮手上夸夸地刮慢鱼皮。
大鳗鱼王的皮很厚，剥离下来后，就能看到那层透明的膜，刘暮忍不住点头，都是好东西啊！
“缄默文明是一类文明的统称，他们通常不招摇，不侵略，不主动挑起战争，不主动暴露，所以称为‘缄默’，且会与发现他们的友好文明进行包括科技与技术方面的交易。但往往处在航行中的缄默文明都是被强大的敌人追踪，不能在一个星系停留太久。”
“还不是挺好的吗？”刘暮慢慢就停了手，抬头看向黑桃A，脸色逐渐凝重，“结合虹在天蝰蛇得到的消息，我们来推测一下事情是怎么个事情。”
沿着规划好的位置，刘暮的刀继续切开鳗鱼皮，“被天蝰蛇，可能也是人类高层共识，称为‘外来者’的属于缄默文明之一，真正名字为‘十三环形城舰队’。他们可能是经过太阳系，甚至是银河系，发现了我们地球，然后我们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可能是某种能源，所以他们来做交易……”
纤长有力的手指用力，鱼皮被大块撕开，不得不说，刘暮正经起来的时候说话逻辑十分清晰。
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不相信就天蝰蛇那种水平能跟他们开战，还把人打下来了。小A，你们的敌人是不是也来了，或者，就在附近？追击你们的又是什么文明？血色杀手？猎人？吞噬者？”
收废品就是好，什么类型的书都能收到一些。刘暮曾经从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手里收了一堆科幻小说，有个外国人就写了一个专门抢别人星球做他们飞船燃料的文明。
这也是她能大胆猜测的来源，毕竟这是地球人自己写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黑桃A快速拉开一大片资料，全飘在刘暮面前。
将其中几页放大后，解释道，“目前能打开的资料库显示，他们的敌人，名字用华国语言表达应该是‘以碳基为燃料的伟大黑色生物的鲜血与土块与行星与虫子杀手啊’？额，或许您可以给他们一个简单点的名字。”
刘暮也看到了那长达两行的符号，她可以理解意思，但还真不好翻译，“那就叫土疙瘩？”
黑桃A：“……黑暗猎杀者，这个名字不错，不愧是主人。”
“什么啊，我说的是……”刘暮想要强调一下自己的意愿，但两相对比实在有点难上台面，“那就叫‘暗猎者’吧，跟‘十三’放在一起，勉强能看。”
“好的，宿主，”页面符号变动，将那一长串的名字全部换成了‘暗猎者’，一下就清晰多了。
“从资料上看，他们的文明是以碳元素为能量来源，也可以理解为燃料。如果是这样，那么地球已知所有的生命体以及矿物炭都会成为他们的掠夺目标。一旦被掠夺，地球将会成为一颗没有生命的死亡星球，除非再次出现非碳基生命体。”
“‘十三’呢，他们是什么基的生命？”
“他们并非生物，甚至不是人类认知中的生命。如果我真的来自十三环形城，那么以我的逻辑推测，可能是‘系统’。”
刘暮就地坐下，当然，承载她重量的是无形的空间，只要她不想象出地面这种存在，他们其实是悬浮的。
“不可能，不是，我真的不能理解！”刘暮脑袋摇得跟花手似的，“就算是系统，你不也需要我这个宿主才行吗？你说十三个环形城都是系统，那你们……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黑桃A开始闪烁，显然，这个问题它也给不出答案，“或许，就是存在着。”
“你这么说，毕竟也是个文明？那你们的文明是不是一天到晚做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反正就是这些。唉，那样存在多没意思！”
刘暮干脆放弃纠结这种理解不了且对她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还有其他系统吗？”
“宿主，我并不知道，正如刚才说的，只是推测。或许十三环形城中也有生命体，也或许他们都已经被消灭了，目前无法确定。”
“得，你还落寞上了，”刘暮叹了口气，“你们那么先进肯定不是天蝰蛇能打下来的，应该是猎杀者已经发现你们了吧，搞不好正好跟天蝰蛇弄那个进攻一起，结果你们就散架了。”
“说吧，其实巨日碎片就是你们环形城里的东西吧，是不是很重要？才一个劲要我收集。”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您，我来自十三环形城这个结论也是推测出来的。万一我不是呢？天蝰蛇确实不怎么样。”
“别学我说话，”刘暮用一条白色的帕子擦拭手上的鳗鱼油脂，“这样吧，咱们把问题弄简单点。第一，巨日和空间都来自十三环形城；第二，天蝰蛇打不了十三，猎杀者已经发现了十三和地球，但不知道是已经动过手了，还是没完全动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个液压膜，能不能用在我身体上，让我也能空间跳跃？”
“不愧是宿主，总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黑桃A有对刘暮的性格分析，这句话就是其性格的总结，但结果是：“不能，它只具有保护的作用。”
“说这么半天，啥也不是呗，我一身皮不比它有用？”刘暮扔了刀，突然就不想剥了，浪费功夫。
这时候，黑桃A将筛选出来的所有资料抛到空中。这些资料便如同飞翔的落叶，一页页展开，在刘暮面前排成长队供她阅读。
在刘暮骂人前，黑桃A拿起了刀，沿着她已经剥落一部分的鱼肉切了下去，“大鳗鱼王能够进行空间跳跃主要在于液压膜与微型虫洞。前者保护进行跳跃者，后者提供通道。但微型虫洞的制作技术十分复杂且不稳定，额，在资料的第十三页，您可以先阅读。接下来，我会找出这副鱼类身体中的量子泡沫与奇异物质桥，这些原理的总结在第一千八百四十四页。宿主，您还记得新人类完全体继续升级是什么吗？”
刘暮将资料翻到13页，页面在她面前卷圈形成一个动态解说，“什么？”
黑桃A似乎早已经料到刘暮没记住，刀刃剖开鱼肉后，沿着骨骼剥离，“是超体，如果您想进行空间跳跃，就必须继续升级。或者……目前身体接受部分改造。”
动态解说将一张纸上标明A、b两点，然后弯曲来表示空间，两点重叠位置打开一个狭窄的洞，这个洞便是理论上的虫洞。
刘暮将解说不断快进十分钟后，就直接翻到了1844页，这里是个视频讲解，说明了怎么制作虫洞，以及维持虫洞的稳定，以此来达到可供通行的目的。
合上资料，她沉默了，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让她感到深深的震撼，然后是无力感。
“这不是人类可以掌握的技术吧？起码在灾难之前做不到。”
那时的人类连个AI都养不明白。
“是的，按照人类的文明划分，起码是五维时空的文明才能做到。”黑桃A的速度和手法比刘暮快很多，就在她看资料的这半个小时，已经将鳗鱼王的骨架剥离出来。
这种手法不用看也知道是跟谁学的，不过由系统操作起来，倒是比刘暮剥离山口寿快了数倍，也相当完美，并没有在骨骼上留下任何损伤。
“那你也知道我不关心这些吧，”刘暮一直说着不在乎，可这时候手指还是快速滑动着那些资料，“这些东西要是扔给那些科学家，说不定人类早就移民到外星了。”
“恕我直言，人类的生产力水平与科技水平，达不到。即便给了他们，也至少需要联合人类所有资源再耗时八百到一千年才能完成真正能通行的虫洞。当然还需要保护……”
“还需要能保护人类肉体的液压膜，”刘暮接话，这就是无力感的来源，她或许没有高学历，却能轻易推测出结论，“要么肉体成圣，要么以工具保护肉体，反正普通人类飞船到不了洞口就被力场撕碎了。”
“是的，”黑桃A主打一个‘有问必回’，当然，这是在它不自检不宕机的情况下。
“需要的物质存在于它的骨骼中，我可以将它们分离出来。”黑桃A指着墨黑的骨骼说话，“但我无法分析出它的变异诱因，或许这些物质是某个仪器泄漏的？”
“应该跟小鳗鱼王体内的能量定向仪有关，至于来源，看来那个湖里还有秘密，”刘暮想起巨型章鱼，那家伙之前应该不是在湖区生活的，指不定就是被某个东西吸引来的。
难怪它当时的表现，分明是希望他们几个赶紧离开，“看来要再去一趟。”
黑桃A又夸上了，“宿主，您对利益的追求是我们长远发展的基石，人类中很少有您这么英明的决策者。”
“我骨头轻，容易飘。”刘暮就纳闷了，居然连拍马屁都学会了，“我说，你们环形城落到地球上其实是假装被攻击的吧，真正目的是想要分析人类，学习人类，最后成为人类？”
“那不可能，”黑桃A这次一丝奉承都没了，“地球文明太落后了。不过，宿主，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是否来自十三环形城只是推论。”
刘暮手指点着没有实体的资料，冷笑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掩耳盗铃这一招，黑桃A学得不太好，破绽太明显。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刘暮再一次经历了非人折磨。
黑桃A以回收系统无法存放跟虫洞有关的物质为由，当时就给她肉身做了改造。
理论很简单，就是将大小鳗鱼王两者的身体变异特点结合，以此改造刘暮的身体，使她也拥有空间跳跃的能力。
能量定向仪，液压膜，量子，以及奇异物质……这些是‘食材’。
扒皮贴膜，拆肉改骨，植入仪器……这些是‘做法’。
等准超体刘暮成品出来，她作为人的心理生病了，“老A，我现在特别信命，真的，特别特别信。”
刘暮躺在空间里，等待身体自动恢复，即便这个速度极快，但刘暮已经站在了崩溃的悬崖边，并且一只脚已经抬起。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信了！”
拆山口寿那个畜生的时候只想发泄怒气，为那些惨死的孩子报仇。
当时的她，万万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要在清醒的状态下尝一尝其中滋味。
“你就不能给我弄个麻药？”
“这些药物对您的身体没有作用，我以为您知道这点，”黑桃A摊手，一身蓝色手术服，行动却如解牛的屠夫。
黎明时分，刘暮推开值班室的门，再次独自踏上去红湖的路。
不管原因是什么，自己这份罪不能白受，要么找谁发泄一下负面情绪，要么捞到足够的好处慰藉自己心灵，不然这日子就过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