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现在非常确定,江南害怕自己,非常害怕。
十万十万的砍,史册也找不出几个,还是低估自己的震慑力了。
贵人们在顶层太久了,不甘低头,色厉内荏的算计。
嘿嘿嘿,越来越好玩。
不想跟周延儒扯淡,大马金刀坐主位,让他把张溥、吴昌时、龚鼎孳一起叫过来。
龚鼎孳非常年轻,26就是县令,妥妥的年轻有为。
周延儒与他们均有师徒之名,四人再次进门,就不是私人关系了,是官员面对当朝大都督。
他们很识相,束手躬身见礼后,站一排等吩咐。
陆天明扫了一眼,托腮笑了,“老周,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江南的才子很多啊,数不胜数,前仆后继,东林三代儒士不说,接下来有复社,张溥等人还年轻呢,后面又有无数人。
龚鼎孳,吴伟业、冒襄、方以智、阎尔梅、万寿祺、曹溶、余怀、纪映钟、杜浚、龚贤、陶汝鼐、周亮工、李雯、曾灿、顾与治、邓汉仪、王紫稼、柳敬亭……
靠,北方和西南加起来都没有江南一府才子多。”
周延儒眼珠转了两圈,一头雾水,“天明记性不错,都是些后起之秀,我们这辈人还活着呢,远远轮不到他们。”
陆天明嗤笑一声,“是啊,这就是问题,当今江南有史册中最密集的文人士子,各种大家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人能真正如同唐朝李杜、宋朝王苏等人一样,拥有彪炳史册的才名,这是什么问题呢?”
周延儒更加懵逼了,“这…这不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江南士子基础数量太大,有点名气的太多了,多的不正常,但又没有百花齐放的学术结果,这能正常吗?”
周延儒捋捋胡子,讪讪一笑,“天明有点难为人。”
“老周你没懂我的意思,江南土地肥沃,工坊遍地,读书人非常多,书院儒士有历史沉淀,文风鼎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是…江南也习惯互相吹捧抬高,你没发现这些所谓的文人士子,个个都与风尘女子有个缠绵的故事吗?
你年轻时候也有过,当下文坛宗室、东林重臣、江南第一大儒刘宗周,同样如此,陈子龙和杨爱也是如此。
以这两人为例,外面都传两人情投意合,但杨爱却在别人床上,她甚至参加一次宴会,必定体验一次不同才子,陈子龙毫不在意,听说他们以群乐为荣,可见他们视彼此为台阶。
如此恶心之事,把风尘女当玩物送来送去,所有所有,每个人都是如此,怎么,没点花边艳遇就不是才子?”
周延儒懂是懂了,没懂重点,“自古才子佳人,江南文会颇多,窈窕淑女,君子…”
“你快闭嘴吧!”陆天明直接打断,“虽然我讨厌自我标榜,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说一句,老子用嘴叫不醒你们这群装睡的人,更叫不醒江南。
才子佳人酝酿不出思想家,那学术就没有进步,数量再多也是毒,才子佳人倒是酝酿了一个奢靡的民风,毫无英武之气,这江南啊…陆某一千亲卫可以杀个十进十出,毫无挑战。”
周延儒突然‘懂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天明是说李卓吾李贽啊,李卓吾重商轻礼,尊崇女子,提倡自由,特立独行,竟然赤身讲学,实在过于混乱,三纲五常面前,这种人就是叛道逆贼。”
哈哈哈~
陆天明仰头大乐,说起儒学问题,社会本质问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放弃与周延儒探讨治理问题,起身重重拍他肩膀,
“老周啊,力量存在于人世,无外乎权力与财富两种形式,获取权力的方式很多,陆某提刀子,你们靠名声。
既然是活名声,那就有很多方法,给贵人做狗是最懒、最讨巧的一种,刚才我告诉张溥,猫猫狗狗的道不同,他显然没明白。
你是官场大员,不可能不明白,陆某是猛虎,不需要养条狗来咬人,但我不介意养群猫,当然…我的猫必须替我抓老鼠。”
周延儒果然一下就听懂了,“太着急了,需要时间剥离,出身和师承把每个人都困住了。”
“没错,这是个现实的问题,陆某不可能轻而易举打断三百年的利益链,但此时此刻,更考验智慧与选择,若没有足够的敏锐,士子留着有什么用呢?难不成给老子讲他们与风尘女的故事?”
周延儒这时候更加清楚了,深吸一口气道,“那也得有所准备啊,至少应该给个方向。”
“自己悟,陆某也不知徐仁爵想做到哪一步,我只能告诉你,他敢诛心,我就杀人,士子起哄,我就起兵,你自己找机会吧。若实在不想参与,回乡过年我也不怪你,我自己也能玩,不需要其他人捧场。”
周延儒的确无法立刻给出答案,陆天明扭头看看安静的三人,缓缓踱步到一直躬身的龚鼎孳身边。
“龚大人,你是庐州府合肥县人,听闻令尊文名颇高,你又是年纪轻轻的进士,庐州府有流贼,蕲水也有流贼,你却在南京流连画舫?”
龚鼎孳躬身,“大都督见谅,蕲水到南京顺流而下,两日水路,下官休沐离开治地前,已安排执役固守…”
啪~
陆天明突然甩了个重重的耳光,龚鼎孳扑通跌倒,把另外三人吓得齐齐一抖。
“龚鼎孳,我是剿匪总管,你是守土官,违反军法还叽叽歪歪,谁给你的胆子,好好想想如何留住你的脑袋,没想到办法,那就留在秦淮河做风流鬼吧。”
陆天明说完负手走了,张溥和吴昌时赶紧把龚鼎孳扶起来,任他在江南有偌大的名声,此刻也是官,忠勇侯随时可以砍了他。
三人向周延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老周当然明白陆天明的意思,但他还是有点挣扎,犹豫说道,
“忠勇侯现在是势主,当前的博弈不再是权争,是对未来的争夺,魏国公没底气掀桌子,只能玩这种小把戏,忠勇侯本人不在乎,但他势主的身份不能不接招。”
三人懂了,他们是夹缝中的小喽啰,可以回避,但会失去未来。
张溥还算有点敏锐,疑惑问道,“老师,忠勇侯明显提醒我们换种活法,什么意思呢?”
周延儒苦笑一声,“不是提醒,是逼迫,龚鼎孳必须自保,否则会被斩首,也就是说,他需要有人唱反调,背叛士子,为百姓发声,汲取新的力量。”
龚鼎孳被吓尿了,“这…这一时间如何能做到?”
“老夫也不知,考验智慧和选择的时候到了,他不需要你们冲阵,单纯看看你们有没有价值,这就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