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晚的确没想到和宋承再见面会这样的和谐。
没有动手,甚至两个人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宋承正在她对面慢吞吞地煮茶。
只是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有些生疏的。
“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谢汀晚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太耐烦。
今天在这里花费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
而宋承感觉到这一点,也只是不紧不慢的斟茶,“这里是我的地盘,应该是我先提问。”
一杯茶放在了谢汀晚的面前,她笑了声,“你问吧。”
宋承只说,“尝尝。”
“我怕你下毒。”谢汀晚说着,把茶杯推远了一些。
宋承的眸光沉了下去,他没有再劝,视线紧盯着对面的女人,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谢汀晚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茶杯重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宋承问她,“杀我,为什么?”
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谢汀晚后背舒缓地靠在沙发上,眼中笑意明亮,“一山不容二虎,你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宋承沉默不语。
谢汀晚等了一会不见他再开口,“问完了?”
宋承看着她,心里将那句一山不容二虎的话反复嚼了几遍,“救我,又为什么。”
在谢汀晚设计杀宋承的前两周,他们一起去运送一批大买卖的货物,遭遇了袭击。
死伤不计其数,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无差别杀人。
宋承和谢汀晚在混乱中分开,宋承被抓。
经历了两天非人的折磨之后,谢汀晚赎回了他。
她用西边所有地下城,换回来了一个宋承。
从救他到杀他,期间不过短短两周。
谢汀晚想起来了这回事情,笑容轻佻又散漫,“当然是为了让利益更大化了。”
“毕竟你死之前,不是替我做了很多事情吗。”
宋承已经听懂了。
救他不过也是为了杀他。
“我活着,只会为你做更多的事情。”
“但是我不需要。”
她看着宋承,“地下城只会有一个主人,必须是我。”
只要有宋承在,地下城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服从他的安排,甚至哪怕她发号了施令,那些人居然告诉她需要先请示宋承。
男性和女性的领导者之中,好像总是更容易偏向男性,这让谢汀晚很不爽。
所以她要快速解决这个问题。
对于宋承的“死”,谢汀晚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愧疚。
她甚至说,“我早就提醒过你,我们总会有你死我亡的时候,可是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计划杀死宋承的那天,是G组织的人抢走了地下城的一批货,准备在邮轮上举行庆功宴。
他们破解了对方识别身份的仪器,伪装成了其中一支分队进场,而宋承扮演的则是分队的头目。
进入会场后,他们就分头行动了。
当时周添跟在宋承的身边。
等所有的准备都安排妥当之后,谢汀晚让肖芮运走了那批货,自己从邮轮二楼跳入海中离开,周添收到信号后便带入宋承进入了G组织老大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假的。
宋承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周添已经毫不犹豫朝着他心口打了一枪。
十分钟后,轮船发生了爆炸沉海了。
彼时谢汀晚已经登上了另一艘轮船,看着火光冲天的画面,从烟盒里倒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事实上,这个计划并不周密,如果被宋承发现,谢汀晚也早就想好了说辞,结果没来得及用上。
顺利得过分,宋承几乎是主动的进入了这个圈套,然后逃无可逃。
周添肯定的告诉她子弹打进了宋承的心脏,谢汀晚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派人在大海捞了几天。
连附近的渔村也没有放过。
之后又有报道说那片海域有数量庞大的巨齿鲨,想着他大概已经尸骨无存了,谢汀晚便回了翰城。
现在想想,海域的确是金蝉脱壳假死逃生的最佳选择。
宋承也想到了那天的事情。
他的确有些预感。
但在推开那间休息室的门之前,他只当是错觉。
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被泼满了酒精。
他太清楚这是谁的手段了。
当时逃出地下城的那天,谢汀晚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将地下城的那些看客全部烧死了。
周添打了两枪。
一枪从后背射出。
另一枪打在了他的胸口。
距离心脏只剩下一公分。
“你为什么会留着周添?”
“觉得用着趁手所以就留着了。”
见宋承有还要继续问下去的打算,谢汀晚在他出声前开口,“你的问题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感觉到她的不耐烦,宋承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谢汀晚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你拿到了肖芮什么把柄?”
关于肖芮的不对劲,谢汀晚很早之前就感觉到了。
程溪那个时候状态还不错,她就让程溪去查。
最后只查到一个国外的电话号码。
肖芮和对方联系的不算太多,但仔细对了对时间,谢汀晚发现都是自己让肖芮去办事的节点。
原本还打算让程溪去查号码的主人是谁,结果程溪的电脑反倒是被对方给黑了。
当时,她能猜测到的只有玫洲岛的势力。
于是她又假意给肖芮安排了一些看上去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肖芮除了会打上一通电话之外,其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对面的确是在监视她,却没有任何的行动。
于是英国之行,谢汀晚便在秘密寻找这个人。
在得知宋承死而复生的时候,谢汀晚就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很快就锁定了他。
有了人选,查起来要容易许多。
号码果然就办在宋承的名下。
宋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唇角弧度很微末的扯了一下,“你又拿了周添什么把柄?”
他的问题真的格外的多。
谢汀晚眯了眯眼眸,“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义子也是子,父债子偿,如果你那次真的死透,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地府跟德蒙把这笔债讨回来了。”
周添进入地下城的时候才十岁。
亲眼目睹了父母和弟弟的死亡后,他也开始成为了笼子中一个靠着杀戮获得活下去权利的奴隶。
后来地下城换了主人,他想要复仇的人死了,积年累月的仇恨转移到了宋承的身上。
这确实有点不公,可是这样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用命来偿还才能消停的。
宋承笑了。
他鲜少会露出这样明显的笑容。
从茶几下拿出来了一沓照片放在谢汀晚面前,宋承的语气也变得散漫起来,和他此刻的模样格外适配。
“肖芮有一个孩子。”
他点了点照片上的小男孩的身影。
这完全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谢汀晚的目光落到男孩天真的笑容上,蹙了蹙眉。
不管是周添还是肖芮,背叛的原因都是家人的羁绊。
这种情感,宋承和谢汀晚都不曾感觉到过。
他们从来都是被亲情压垮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