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室。
球体碰撞声时不时发出,偶尔伴随着惊呼。
此刻轮到周冉一人控场,其余人靠在一旁观看。
台球桌上的球子所剩无几,许青青隔着几步远瞧了一眼局势,一杆清的可能性很大。
她不过接个电话的功夫,人员已经移至二楼台球厅,顺带开了一局。
谢州跃跃欲试,恨不能代替周冉手中的杆子,帮着推球进袋。
常言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虽然这是桌球游戏,和棋牌扯不上关系,可总有人在旁边插话,很影响游戏体验。
周冉丢给谢州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后,彻底堵上了谢州叭叭不停的嘴,讪讪退到一边。
周冉蓄势待发,瞄准好位置,一记呲杆,球体应声落袋。再看桌上只剩白球、黑球,还有一颗以黑球为中心,和白球对称的红球。
顾淮搬来一箱矿泉水,分发给众人,随后扫了一眼局势。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关注在周冉手中的杆上,若是勾球成功……
全体成员沉默不语,屏住呼吸直直盯着周冉手中的球杆。
许青青看着周冉专注的目光,随之想到大学体育课选修台球,由于以前没接触过,上课时格外认真,当然也掺杂了兴趣在里头。
外加去台球厅做过兼职,久而久之,台球打得也是相当不错。
她神游的片刻,周冉已经将球打了出去,没有任何悬念,克拉克的打法进球。
谢州欢呼声起,“周冉,球技越来越精湛了!”
其余人也跟着鼓掌。
谢州贴心地递上巧粉,周冉默不作声接过擦了擦,清掉黑八。
“胜负已分。”顾淮最先开口,拿过三角框递给谢州。
又看了眼在场人一眼,“人有点多,得分两桌了。”
陈斯文和李诗是在她接电话时过来的,当然还有她不太待见的人。
不过比起在门口时的阴阳怪气,现在倒是安静许多。
七个人凑一桌玩,人多是多,热闹也是热闹。要真玩的话,可能还没等轮到自己,球已经全部进袋,玩不上不说,连杆都摸不着,就得重开一局。
顾淮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才提出分开玩。
若是分开玩的话,人数为单,做不到平均分配。三和四的分布,好像四人那桌更为热闹。
再说,本来就是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玩个游戏还分两边,那这次聚会的意义何在。
顾淮拧眉,思索是不是换个游戏,好让大家全部参与其中。
“要到饭点了,我有点饿了。”
一直没出声的江宴,突然开口说话,脸上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见他喊饿,顾淮放下杆,抬腕看了下时间:“那先去吃饭,吃完再说。”
……
店内源源不断有客人进来,考虑到人多时忙不过来,顾淮提前和后厨打了招呼,不耽误客人用餐,也不影响他们聚餐。
顾淮一开始的计划是清场,后来被周冉等人劝住,这才放弃了清场的想法。
毕竟谁会嫌弃钱多,有生意不做,怕是脑子进水,得挂个精神病科看看了。
几人随着顾淮进入包厢落座,服务员端来做好的菜。
顾淮招聘的厨师,做得一手淮扬菜。
正宗的淮扬菜,很多人只是听过,并没有真正尝试过。
记得有道出名的菜叫——文思豆腐,因刀工精细出名。
等这道菜摆上桌,许青青才看清楚实质,如图片一样,豆腐细如丝,能穿线。
“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试过这道菜,一道都点了,尝尝看。”顾淮给每人盛了一小碗。
许青青接过道谢,用小勺舀起一点,垂眼盯着勺子里细长如丝的豆腐,微微出神,不知不觉想起不久前那通学姐打来的电话。
都说术业有专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季秋突然找她,一是想让她帮忙翻译一本典籍,当然不是白干,会付她报酬;二是问她有没有兴趣出去单干,与其一辈子帮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开公司,当老板。
看着这碗里的豆腐,脑海里反复横跳出“单干”二字,她竟然有点认同。
可真打算出去单干,那她在新加坡的三年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甚至为了去那里,不惜和陈言礼分开。
而且,她被公司调回国,这事一直没搞清楚,按照正常流程,起码她得把新加坡的业务安排妥当才能回国。
公司仅仅只给了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对接人的面都没见到,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来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明白。
可能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能想得明白。
文思豆腐——得到一众好评,入口即化的口感,不愧上了国宴的十大名菜之一。
有一年,她和李文去苏州游玩,两人点了道苏式松鼠桂鱼,味道符合南方人的口味,酸甜而不腻。
真正正宗的松鼠鳜鱼,她却没吃过,顾淮一并点了,大圆桌摆得整整齐齐,几乎每道菜,都不见得能叫上名字。
顾淮叫来师傅,一一为在场的人介绍,并结合一些历史渊源道出菜名的由来。
一番介绍下来,倒是认识个七七八八。
顾淮看向江宴,伸手作揖,不咸不淡地调侃了一句:“江少爷,请吃吧,不然把你饿着了,我怕你出去砸我招牌。”
江宴嘴角抽搐,不客气地回怼:“谢谢顾老板赏饭吃,那我就不客气了,吃得好下回再来,给你介绍点熟人过来帮你提升营业额,争取早日让你在全国开上分店。”
众人:“……”
“……”顾淮沉默一会儿,漫不经心地抿着茶,“行啊,明年福布斯榜上有名,就靠你了。”
“……”
其余人再次沉默,看着他们唇枪舌战。
几年不见,这些人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玩笑点到为止,顾淮按下桌边的开关,圆盘慢慢转动起来,“好不好吃,靠你们点评了。”
东道主既然发话,也都不客气了,谢州拿起筷子冲他嘻笑,“顾淮,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啊。”
顾淮:“那您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活跃起来,也不知是谁聊到了结婚。
向来话少的陈斯文突然端着酒杯站起,表情严肃,语气颇为正经,顺带着象征性的咳嗽了两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那个……”那个到一半,陈斯文又牵起李诗的手,郑重其事地:“我和李诗快要订婚了,认识你们也挺久的了,今天想让在场人做个见证,顺便和你们说一下婚期定在国庆,希望结婚对天,大家都能到场。”
他像是想到什么,顿了几秒,又继续说:“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也没关系,到时我给来不了的人寄份喜糖吃。”
陈斯文说完,拉着李诗站起,两人一同向他们敬酒,“我们先干了,你们随意。”
顾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
陈斯文回了“谢谢”,和李诗坐下。
其他人慢慢反应过来,赶紧将面前的酒杯加满,祝福地朝他们二人敬了一杯。
周冉喝完酒放下杯子,目光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好奇,“青青,我记得你早就领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顾淮等人双双看过来。
好像人们总爱听八卦。
许青青不得不放下筷子,无奈笑笑,“就在情人节,到时给你们发请柬。”
“那快了呀,过完年没多久。”谢州惊讶,比她本人还激动,也是一脸好奇加八卦,“我要去,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家那位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上次宴会隔得远,看不太真切,只隐约能感觉到对方长相不俗,气质出众,个挺高。
嗯,这是谢州的印象。
“婚礼会见到的。”许青青笑笑接过,没有介绍的意思。
也不怪她不想介绍,主要是陈言礼的社交圈和他们完全搭不上,就算见上一面,也未必能成为朋友。
再说了,就连她自己,也对自家老公的人际关系一概不知,更别说不相识的。
谢州感到遗憾,也不好意思继续打听。
周冉看他蔫掉了一样,故意装作高深莫测,“比你帅,也比你有钱。”
“你见过?”谢州陡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连续问了三个问题,周冉似乎故意逗着他,转过头拿起筷子夹菜吃,就是不告诉他。
情人节就要办婚礼了。
江宴坐在她对面,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放了下去,垂眼盯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不语。
顾淮察觉到不对劲,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仅用两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毕竟证都领了这么久,办个婚礼迟早的事,与其想这些不开心的,不如趁早抽离。”
“就算人家单身,你也没机会,早点死心吧,想开点。”
顾淮的话不无道理,他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接受他,更何况对方已婚。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上位成功,也是第三者,名不正言不顺。
自古以来,男小三或者女小三,都被世人憎恨。
“谢谢。”江宴苦笑,“我拎得清,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顾淮顿住,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甘心?”
“机会摆在眼前时,没有抓住它,眼睁睁看着它跑掉了。”江宴抬眼看了一下对面,话里尽显懊悔。
“说错难听的话。”顾淮不认同地摇头,一针见血地,句句属实,句句难听,“我从来没觉得你有过机会,就你以前换女朋友的频率,正常人都不会选你当男朋友,更别说人家本来就对你没意思。”
顾淮每说一句,对方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顾淮当然知道话不好听,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我要是女生,我肯定不会选你,以前那些女孩和你在一起,你能保证是喜欢你吗?也许是看你有钱,看你条件不错,才跟你在一起。”
“我有那么差?”江宴抬眼,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真有那么差劲。
“倒也不是。”顾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一下,轻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你对待感情不认真,走马观花的态度,很难让人信服你喜欢对方。”
说到这,顾淮又问:“换作是你,你会相信男朋友换得勤的人,会真心对你?”
“那是以前太年轻。”江宴想反驳,却显底气不足,“我现在改了,而且,我都单身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淮轻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艰难吐出几句安慰话语。
“刻板印象很难改变,别人对你的最初印象已经定格,后期再想改变几乎不可能。”
印在脑海里的偏见,岂是容易拔除掉。
江宴不再吭声,低垂眉眼闷闷不乐。
谢州歪着脑袋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半天,最后看见一人淡定吃菜,一人垂着脑袋一脸茫然失落。
“顾淮,你俩搁哪讨论什么呢?”
顾淮看过来,淡淡回复,“没什么,聊人生而已。”
聊人生,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