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短暂的依赖发烧而疯了一阵子,很快就被骂清醒了,到最后确实也没去掺和,老老实实的缩在急诊室里打吊瓶。
一个小时之后,道阳观的人应该是已经出发了,云调忙里偷闲给他发了条安抚的消息。
“抬着棺材走的,留了全尸,跟老师爷葬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又发消息说,
“我托罗师兄剪了他一缕头发,过后找人送回去,你给陆警官寄过去,他知道林家夫妇葬在哪里。”
祝元明白过来,道阳观是一定要把当家的尸身带回去安葬的,但他们清楚,他不仅仅是道阳观的万璞玉,也是林家的小儿子。
尸身带不走,就只能偷剪一缕头发送回林家,送当年那个惊愕无助的孩子重回父母的怀抱。
骨肉血亲分离十二年,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终于能享受家人团聚的幸福。
云调跟着道阳观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祝元他们两个退了酒店的房回家去了,两方偶尔会互通消息联系一下,但最多互相道一声“一切都好”。
万璞玉的头发几天后是由山岚送来的,这小子头一次自己出这么远的门,他老爹一时疏忽忘了多给他一些生活费。
这就导致这小子一路过来到最后混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祝元赶紧给他蒸了一大锅大米饭,他配着菜汤差点把电饭煲内胆给吃了。
“祝,祝少爷,这到底是啥呀?”
山岚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好奇地打量着祝元不断在手里摩挲的土黄色小布包,同样也是他一路护送来的“宝贝”。
祝元惊讶的微微挑眉,
“你贴身带了他一路,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山岚随意抹了抹嘴,
“我爹只说这东西比我的命都重要,这一路上丢了我也不能丢了这个,”
“其他的,就让我少打听了。”
“那你就听你爹的吧,少打听。”
祝元定了定心神,在叹气声中把布包收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口袋,
“你从道阳观来的是吧,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我来的时候在办丧事,”
山岚深深叹了一口气,小脑袋像是突然就长大了一样,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但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有个屁用。”
其实葬礼也没有大半,就像去年老万道长离世时,只在道上散了消息出去,没有请任何人,任何一方势力前去吊唁。
山岚说的“好不热闹”,也就是做给道阳观内部看的。
人生前就算有诸多不服,但人已经死了,一切烟消云散,多给他些哀荣又能怎么样呢。
估计还会让一些人借此脸上光鲜一些。
山岚小小年纪都知道,真正的哀痛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
祝元给他推了一杯温水过去,接着又问,
“小师叔走都走了,还在意身后这些事儿有什么用,”
“我想问你云调师兄怎么样,在道阳观这些天过得还行吗?”
“嗯……怎么说呢,”
山岚思索了一下,他挺聪明的,很快就做出了直接又清晰的总结,
“因为云调师兄能不能即位当家,现在总部那些人吵成了两派,”
“不过师兄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专心操办当家的丧事,其他时候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那这两派,你觉得哪方能吵赢?”
面对祝元一个有些难回答的问题,山岚表情为难了半天,才干巴巴的说,
“反正我是站在云调师兄这边的,当家交代的嘛,我以后要辅助他。”
这小子,真是机灵的头顶泛光,看来是很清楚这种事不是他能随意评价下定论的,面对祝元也不行。
于是就退而求其次,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对比之下,祝元的态度就很明确了,他除了支持云调还能支持谁?
他摸了摸山岚油乎乎的脑袋,
“我一定会让他赢的。”
山岚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还得是祝少爷豪气。”
祝元拍开他的手,
“行了,吃饱了就去洗个澡吧,房间给你准备好了,好好歇一歇。”
山岚道了谢,扔下筷子跑开了。
揣着万璞玉的一缕头发回房间,祝元正盘算着怎么给陆警官送过去,被他一直忽略的大麻烦此时终于爆发了。
豆兰夺命连环call,他不接电话,就一直打,生生打了快二十个,把朱颜都从房间里惊出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听着好像是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祝元找到了冷处理之外的救星,赶紧把手机塞给她,
“快快快,是豆兰,你帮我应付一下。”
年后他们出发之前把豆兰给塞回了她老家去,她当时虽然颇有怨言,但反驳不了自己老妈。
后来发生的事,一开始是没时间搭理她,后来万璞玉出事,怕她那爆竹尖脾气能给自己急炸了,他们就约定先瞒着别说。
但十五都过完了,豆兰要回来上学,总有一天是瞒不住的。
眼下她还没回来,只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那,那我怎么说?”
朱颜匆忙接过手机,也很慌乱。
“先应付应付吧,”
祝元急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她对你态度肯定还是好些的,要是对我这臭丫头得骂我个狗血淋头。”
朱颜牙根儿发软,颤颤巍巍地摁下了接听键。
“祝元!你他妈手机不用就捐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躲什么!”
果然,接通电话,朱颜还没说出什么来,豆兰就像是要从手机里冲出来一样激动,并且真的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豆,豆兰妹妹,是我,”
朱颜等她发泄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的豆兰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祝元呢?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在躲什么!”
“没有,他没躲你,”
朱颜紧张地给他想理由解释,
“他,他呢,他去上厕所了,没带手机!”
“少扯谎了,你们别再蒙我!”
豆兰的声音稍微放缓一些,朱颜才听出来她哭了,她的哭声让朱颜跟祝元都心里咯噔一条,
“他死了,他死了是不是,别瞒我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两句话的时间,电话那头的豆兰已经哭得不成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