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刘吾醒,可不是一般人。
祖籍吉州【今江西吉安】,其曾祖乃是北宋仁宗朝的名臣刘沆,最高做到了当朝副宰相【参知政事】。
当然,两人到底是直系还是远亲,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个刘吾醒本人也不简单,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少年中举、青壮及第,徽宗初年便担任江南西路提学【即提举学事,相当于后世的省教育局局长】。
至靖康变时,他已经是名满江南的大儒了,文名甚隆。
因此被临安的弘光朝廷招入中枢,复刻了其曾祖刘沆的荣光,同样参知政事、官居宰辅。
就这么一个人,名头听起来很大、很牛逼,可所管事务从来也和兵事没有半毛钱关系,新设十万新军这种大事儿,也是他能插嘴的?
当然了,宋代,尤其是北宋奉行“以文制武”,文官别说插嘴,就是他娘的直接插手也属于正常操作。
这老头是牛逼习惯了,根本没意识随着改朝换代,许多老规矩也要变变了。
如果这第一桩还能说是大武朝立国时间太短,很多人还没转过弯来,可第二桩就真真让武从文起了无法抑制的杀心!
且不提周绣娘的锦衣卫密报,就是在明州扑了个空的岳飞,也暗中送了私信报到临安。
其中有一段,让武从文只一眼就双目充血、眼皮猛跳。
“臣经多方查访,自幸存百姓口中得知,海寇之中虽有人口出海外倭语,然大多仍说我华夏汉话。”
倭寇!
武从文脑中瞬间就蹦出了这个词!
大家以为所谓倭寇,都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组成的吗?
其实不然,占据绝大多数的还是国人,本土的大海商摇身一变就是倭寇首领,真正的倭人其实只是群打工的!
不信翻翻史料,明朝时剿灭的那些主要倭寇首领都叫什么名字?
汪直、陈思盼、卢七、沈九......
这些华夏海盗人是从哪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就算是,以孙悟空的能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啊!
那真正拿捏孙悟空的“如来佛”又是谁呢?
答案不问可知,除了那些连朝廷都敢对抗,连开国帝王都敢逼迫的世家大族,还能有谁?!
备倭军......
呵呵,先自己假扮倭寇,然后再让朝廷花钱组建备倭军,这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啊!
不对,这么说都美化他们了。
是一边自己当婊子赚钱,一边让武从文掏钱给他们立牌坊,还他妈顺便掌控了十万兵权!
你以为那十万备倭兵从哪来?从北方调?
还不是得从江南本地招,甚至兵源都是现成的,武从文一年前刚刚裁汰的那些冗兵嘛!
不答应?
那他们就敢让朝廷的财政瞬间崩溃!
其实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两宋不抑土地兼并,为什么还那么有钱?
因为商业发达!
这里的商业分两块,一是国内市场,二是对外贸易,后者甚至占了大头。
北宋早期“澶渊之盟”明明就是一纸不平等条约,为啥称“盟”而不称“耻”呢?
甚至到了后世,还有一大堆宋吹到处鼓吹老赵家这事儿干得有理、干得划算、干得漂亮!
因为赔给辽国的那点儿岁币真就连根毛也算不上,泱泱大宋转手就能通过合法+走私的边境贸易,成百倍的赚回来。
这要是一直打仗,还尼玛咋做买卖啊?
也不对,打仗也不耽误走私赚钱,比如和西夏。
很多人不知道吧?北宋给西夏的也有岁币!
不信deepceek一下啥是“庆历和议”。
到了南宋时,海贸占了大头,南海海域发现的古代沉船,占比最高的就是宋元时期的,其中尤以宋代海船最多。
可见当时中国的海上丝绸之路有多么发达。
再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明朝郑和下西洋,船只和航海技术那么发达,难道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不是之前几百年的长期积累。
“好!好!好!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精妙绝伦,把算盘都打到骨头缝里了!”
武从文回到临安府后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阵咆哮,平复之后咬着牙说出这句。
“二狗!”
他突然喊了一句,屋门随即被推开,陈二狗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
“史家和摩尼教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二狗低声答道:“已经差不多了,昨晚报告上的数字是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四人。”
武从文点点头,“够用了。告诉他们停止行动,免得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陈二狗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屋里重新剩下自己一人,武从文眯起眼,从牙缝里喃喃出声,“你们要疯狂,老子就再推你们最后一把!”
这一刻,他彻底抛弃了之前的诸多顾忌,纵使让富庶的江南又一次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毒瘤就是毒瘤,冒险手术和保守等死之间,武从文的性格让他选择了前者。
......
次日,临安府衙大堂再开朝会,武从文打算等那些人再逼迫几下,自己就顺水推舟的再次妥协。
可他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
刘吾醒又上一书,表示如果朝廷不愿耗费军资筹办新军,自己还有一策可平倭患----禁海!
“严禁商民船只私自出海,有将一切粮食、货物等项与逆贼交易者,不论官民,俱行奏闻正法,货物入官,本犯家产尽给告发之人......”
“该管地方文武各官不行盘诘擒辑,皆革职,从重治罪......地方保甲通同容隐,不行举首,皆论死......”
看着阶下那个满头银发、满脸褶子的老头,在那旁若无人的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武从文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冷笑:“这个老不死的,老子看你九族是他妈活腻歪了!”
刘吾醒最后做了总结:“除特许官船之外,片板不得下海!”
“好,不错,刘爱卿辛苦了,难为你一个晚上就想出了第二个这么好的法子。”
已经彻底做出决定的武从文也恢复了平静,笑呵呵的满脸赞赏。
刘吾醒闻言赶紧下跪,口中高呼:“吾皇谬赞,这都是微臣分内之责!”
武从文亲自降阶将他扶起,口中连连亲热,“快快请起,咱大武朝没那个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刘爱卿年事已高,一定要保重身体,朕日后还要指望你呢!”
他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这老头都八十多了,可不能赶在活剐他之前,就先自己嘎嘣了啊!
刘吾醒一边再次叩谢隆恩,一边心说:“这新皇不愧是马上得的天下,对兵权看得极重,宁可损失岁入,也不愿另建新军。”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根本不知道海禁的后果!也是,他一个出身粗鄙的武人,哪里懂得治理天下的精妙?”
想到这,心里的想法蓦地转为冷笑,“哼哼,你以为如此就能守住兵权?笑话!没钱你拿什么养兵?不知道自古从来都是有钱就有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