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毛巾的血盆被一盆盆端出,屋内人来人往。
魔兵控制住秘境中的弟子们,无双则被望尘带了出来。
望尘看着那红,眼睛针扎似的疼,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了,做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用尽全力。
“怎么回事?能不能救?”
他抓住阿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阿离动作一僵,提线木偶似的看着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我察觉到有很多蛊毒在她的身体中,那蛊毒灭不尽杀不死,还会反过来吞噬她。她的意志力在和那蛊毒做着抵抗,我的外力也很难干预。”
“什么意思?”望尘看着她,黑色的眸中翻滚着霾云:“什么叫做着抵抗?什么叫很难干预?到底会出现什么结果?!?”
“这种蛊毒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杀不死!但我不会放弃的……”阿离的语气又急又厉,鼻尖也跟着红了:“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她挺不过蛊毒,从此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
抓着阿离的手放下,望尘如坠冰窖,甚至不敢再听下去。
“二是她能挺过去,但身体也遭受到重创,从此筋脉尽断,成了一个废人。”
……
一道剑气横空而起,天空中漂浮的云被劈开一道长痕,带起深而长的呼啸声。
受这剑气的影响,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间被染上一层霾云,一道炸雷声响起,仿佛有一头上古巨兽在天空中翻腾。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直直落下来,犹如天罚降临。
那道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击中山头。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整个山头仿佛被撕裂开。火花四溅,烟尘滚滚,碎石飞溅,如同火山喷发一般。
强大的力量顺着山脉蔓延开来山石崩裂,树木倒塌,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故逢山的仙童一时间找不出这力量的源头,纷纷求见掌门。
“掌门,外面恐有邪物作祟!请掌门派人阻止!”
“……”
庞褚红着眼睛,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仙童说的话更是一句也没听到。
轰隆隆——
又一道电闪雷鸣。
庞褚条件反射的抱住头,眼中浮现了太多可能出现的人。每一个人,都能带起他深入骨髓的厌恶。
“都滚啊!都滚!!!!”
仙童愣在原地,还以为掌门出了什么事,走近刚想触碰。
谁曾想,庞褚以更加敏捷的举动出击,一把捏在仙童的脖颈处。
小仙童瞳孔微张,看着掌门眼睛都被染红了。整个人渗透出凛然的杀意。
他直觉不对,想跑却来不及了。整个人被薅住要害,一点点提起。
嘎巴一声——
不待仙童反应,他的脖子就软了下去,生前最后一眼,看到了庞褚瞳孔倒影的死状。
直到小仙童没了呼吸,庞褚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陷入了无与伦比的慌张。
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更是加重了这种氛围。
门开的一瞬间,庞褚也将尸体塞进了桌案下。
刚进门的侍卫觉得屋内的气氛不对,但又急于禀告,很快便抛诸脑后。
“禀告掌门,小魔王提剑杀上来了!”
……
望尘站在大殿门前,目光森然,周身萦绕着骇人的黑雾。
侍卫们在石阶两边,还未做什么就被吓退了,剑都有些拿不稳。
是个人都能感受出来,这小魔王状态不对。
“让路。”望尘徐徐开口。
侍卫们退了半步。
望尘手紧紧捏着剑,爆发出青筋:“我再说一遍,让!路!”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雷直接从天空落下,炸开在石阶上,侍卫们下饺子般滚了下去。
曾经辉煌的大殿门前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上面火星点点。
剑柄在望尘手中转了一圈,而后脱手而出。
剑身化作蛟龙,划破长空,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割裂开,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大殿在这股力量前显得如此渺小。
剑光直接穿透大殿的防御,将其劈成两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整个楼体瞬间崩塌,尘土和瓦砾漫天飞舞。
庞褚被呛的睁不开眼睛,不过须臾之间,不给他任何喘息,就有一道势不可挡的力量抑制住他的脖颈。
然后步履拼命后退,直到后背顶在墙面之上,他被凹陷进深墙之中。
庞褚眨眨眼睛,看见望尘眼底猩红,满是嗜血的杀意。
他多日的疑惑在这等紧急时刻终于豁然开朗。
本以为魔王会选择无双,只是一个巧合。
现在看来属实不然!他们二人本来就认识!他中了二人的圈套了!
庞褚又是懊悔又是恐惧,整个人被他一只手牢牢克制住,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望尘看着他,手臂抖如筛糠,滔天的杀意充斥在脑海,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人大卸八块。
“解……药。”他艰难开口。
庞褚愣了下:“什么解药?”
这句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望尘捏起拳头,直接打在了他的小腹。
这力度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窜了个位置,庞褚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
“江云帆在哪?蛊虫的解药在哪?!?”
江云帆早就被他秘密控制了起来,他自是不能轻易透露最后一张底牌。
庞褚咧嘴笑了,整张嘴都挂满了血丝。
“蛊虫是没有解药的。”
望尘晲着他,眼眶中有什么东西轻而易举的破碎了。
不过一个蝼蚁,但他不能杀。
他要让无双活着,要让无双亲手复仇,要无双自己解开心结。
“我给你一天时间,交不出解药,我要你来陪葬。”
……
望尘回到住所,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勇气。步伐呆滞,如同提线木偶。
一定有解药的,当初银渊身为母蛊,便不知不觉解开了蛊虫。
一定有希望的。
掀开门帘,屋内荡漾着一股浓烈的血气与药香。
瓶瓶罐罐倒在地上,阿离脸上全是污垢,被累的趴在锅炉前睡着了。
望尘坐在无双榻边,慢条斯理的为她擦净周身的血迹,为她整理杂乱的发丝。
她的脸色苍白,带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碎掉的危险,落在他的眼中,落在他的心头,泛起了无边无际的痛。
他的动作小心,生怕碰疼了她,为她整理一番,整个人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无双,无双,无双……”他的语气轻柔,宛若情人间的呢喃。
骤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拔出剑刃,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动脉。
动脉的血液滚滚而出,与无双的血迹贴合,浮现了淡淡的光晕。
在冥界初次见面,他就同她签订了血契。
不过,经过这一路,献祭方与受献祭方,却是完全掉了个个。
他只怕自己献祭的不够多,只怕他的小无双,就这么一辈子躺在这儿。
望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他的眼前愈加模糊,脸色也越来越白,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
“小魔王,小魔王。”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他:“你在这睡着干嘛?”
望尘从眼前一片朦胧,渐渐清明。
一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歪头看她,捏了把他的脸:“你傻啦。”
他眼眶一下红了,伸出手就僵在了半空,嗓子沙哑的几近渗出血来:“……无双。”
“是我。”那小姑娘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赶你走了吗?”
“我知道……”望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生怕错过了一眼她如此生动的模样,急切的说:“我回来就后悔了,我回来就想通了。一定是无名通知你庞褚不对劲,你为了不牵连我,所以才作戏将我支开的。”
“还算你聪明。那天晚上,无名突然告诉我,庞褚有些奇怪的举动。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复仇的事,不想牵连你。”
小姑娘赧然一笑,又晲着他,倨傲的说:“只是不想牵连你,你可别多想。以为我对你有所图谋……”
望尘摇摇欲坠的站起身,却一个不稳,难以自持的倚在柱子旁,掩盖住脸庞。
过了好一会,望尘才放下手,温柔的浅笑,连呼吸都凉透了五脏六腑。
“无双,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不要走,我、我、我……”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影像却逐渐虚化了。顿时他放下了一切,发了疯想要去追逐。
……
望尘惊醒,面前还是躺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她。
是一场梦。
尽管是一场梦,可梦中的一切,却是他心中所想。
以他对无双的了解,不难猜到她赶他走的真相。
可他却在事后才反应过来,错过了保护她的时机,只能在此时独自懊悔。
珠帘暮卷,夜风划过,红珠燃尽。留给他的,只剩下一片渺茫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