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镜清并未给自己限定查账的期限不是吗？
王镜清安排这些陈年旧账给宋群青查，目的就是想要拖死他，让宋群青坚持不下去来主动言败，既然对方采取“拖”字诀，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慢慢来，看谁先耗死谁。
“几位大人都年老，身子骨定不如年轻人健壮。且查账最忌讳急功好利，都说慢工出细活，第一步筛选你让他们每人每日看个三十本即可。”宋群青道。
易辙闻言眸光微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大人。”
一人一日三十本，加上他和宋大人两人，一日就只能看一百八十本，这初步筛选就得花上十余日，那第二步岂不是要花上三个月？
易辙心中暗暗计算着这次这次查重工作的持续时间，却又听到自己上官的声音传来：“易大人，你过来瞧瞧。”
他抬起眸子望去，就发现在他沉浸自己的心绪之时，说话之人已经坐在了早就清理干净的木椅之上，察觉对方催促的目光，易辙抬步走了过去：“大人，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你看这个。”宋群青用笔指了指他在纸上画出的图案，“先前不是喊你们给每本账簿编号吗？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听到这儿，易辙忍不住想起了前日发生的事。
其实归类标记这一件事在前日就已经完成了，但宋群青并未让他们把整理好的账簿按照顺序放置在书架纸上，而是喊他们按照他给的编码方式，给每本账簿都一一编码，并且把这编码写在颜色标签之上。
这“编码”一词，易辙和四位官员都是第一次听说，一开始完全没听明白宋群青说要编码是如何操作，直到宋群青为他们细细讲解阿拉伯数字和希腊数字里头从一到十分别为何，他们才恍然大悟。
都是在户部任职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老官员了，哪里还会不知道宋群青给他们的这类计数法有多方便，各个都亮着眼睛希望宋群青能够多讲一点。
而宋大人对他们显然极有耐心，不仅为他们讲解了每个数字的含义，而且还初步教了他们这些数字的运算，并且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本关于阿拉伯数字的书籍，好让他们能够深入学习。
从宋群青那里学会了这些数字之后，编码一事就再简单不过了，易辙几人很快就上手，不到两日的时间就把账簿库房内的五千余册账簿给全部写上了编码。
易辙收敛发散的心绪，将目光集中到了纸上那奇怪的图案纸上，思来想去都没理解这和编码有什么关系。他不禁疑惑道：“大人，可否请您细细讲解？”
“自然。”宋群青微微颔首，“这图案名为表格，首先需要把账簿编码填进这里……”
他边用铅笔在上头写着，边为易辙讲解，图文并茂，易辙很快就明白了宋群青要用这“表格”的原因。
无他，实在是太方便了。
在这表格中写上账簿编码可以方便快速定位到具体的账簿，而写上异常类型（如收入波动异常、人口与赋税不符等）和责任范围（标注涉事的官员和地区）便可快速定位所属势力范围，避免重复翻看，能够提升他们查账的效率。
等宋群青详细讲解完后，易辙的眼睛亮得吓人。
若是有了这种查账登记方式，估计他们也不用查三个月那样久了，两个月就足以！
但宋群青带着他的震撼远不止于此，易辙只觉得被他一招接一招震得精神恍惚：“大人……您是要我们把五千册账簿的数字逐一转化为阿拉伯数字？”
宋群青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吗？我们只负责有明显异常的账簿，自然只需要改那些了。”
有明显异常的账簿就算再多，也不可能超过所有账簿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他们的工作量其实也就是两三百册账簿，相比起三千余册账簿并不算多。
至于那些有小问题或是无异常的账簿被宋群青安排给了户部其他官员，他们既要负责核对款目，又要负责将数字转化成阿拉伯数字，工作量不可不谓不大。
但户部任职的官员加上吏员少说也有数百人，分摊下去每人负责的账簿数量其实并不多，而且宋群青负责查账工作，户部上下都需要配合，让每个人查个三十本账簿其实也不是很难吧？
“可是大人……尚书大人那边恐怕不会认同您的计数法？”易辙颤颤巍巍道。
岂止是不认同啊，要是王镜清知道他刚来就给户部整这么大的活，估计要直接上书参宋大人一本了。
宋群青微微一笑：“这事你不必担心，你先去和几位老大人说一下我给你的方法，先把第一步做好。至于尚书答不答应……恐怕由不得他。”
经过梁祝之争后，成瑞帝把他安排在户部的意图可谓众人皆知。
对于他现在所处的艰难处境，皇帝肯定也知道，只要他开口成瑞帝定会站在他这边，更何况阿拉伯计数法确实比扬朝现如今的计数法要便捷不少，成瑞帝没理由不答应改换账簿计数方法。
不过他这一举动，恐怕不仅会对户部带来影响，更可能对科举算学甚至对全天下的账簿记账都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易辙见他毫无畏惧，又联想到他背后之人，无奈笑了笑。
是了，宋大人背后可是陛下！只要陛下一下旨，那尚书大人又能如何呢？
“是我多虑了，大人心中自有主意。”易辙拱手行礼，“那我先去喊几位大人一同办事。”
宋群青应了一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心中却暗自谋划和成瑞帝开口一事，光是口头说说恐怕还不行，他还得给皇帝实操一番，这样对方才能更明显看出两者的差距。
片刻之后，他揣上先前发现的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两本账簿，又取出了成瑞帝先前赏赐给他的入宫令牌，径直朝着成瑞帝处理政务的勤政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