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回来了,但几人都还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尤其是任剑寒,胸口里的剑伤依旧很深,一动就会疼,一走一坐,包括一卧,时刻都要小心。
好在哥哥荣齐聪是郎中,每日开药外敷内服调养着。
医馆依然没有开门,荣齐聪感觉总是浑身无力,精气神也不好。随处往那一呆坐就是半个时辰懒得动。
紫翠比他俩的状况要好多了,这几天不再思念叶帆了,一心只在荣齐聪这里,精神倒好起来了。
她自己找的理由是 : 荣齐聪每时每刻都能在眼前,就算他还生着气。总之能看到,摸到,照顾到。
而那叶帆,和她山高水长,除了回忆,没有慰藉,思念起来孤苦。
陪着呆坐在果树林旁边的石凳上,目光淡漠,神情恍惚的荣齐聪。
紫翠很自然的想到了年前她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呆愣的大多时间都在回想叶帆,那么他这样,是不是在思念雪柔?!
紫翠把一大早就备在身上的,除夕那天他写的悼词拿出来试探他,“这个你还要不要?”
荣齐聪回神抬眼去看,伸手去接,见紫翠拿远一点,故意逗他,一脸茫然,收回手和目光,淡漠低语,“不要了,我还会写。”
紫翠醋意袭来,扫视他一眼,手里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去找卧床静养的任剑寒,任剑寒也没有那么多觉睡,精神不好,半卧在床闭目养神的占多数。
紫翠轻敲两下门,唤声弟弟便径直推门而入,
这个时候她的到来,让任剑寒很是不理解,她该是陪着哥哥才对的。
看着她一脸不悦,似乎还生着气的直冲床前椅子入座,任剑寒低声询问,
“姐姐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紫翠顺口问出她最不解的问题,“弟弟,你哥哥是不是很爱雪柔?他们以前每天都是过的?”
这问题,让任剑寒秒懂她为何这么生气了,原是吃起亡人的醋了!
口是心非的哄骗她,“姐姐,我哥哥他更爱你,那雪柔她当时半死不活的,就像我现在这样的,他们能怎么过?”
这句话确实管用,紫翠顿时豁然开朗!
不仅脸色,连语气也柔缓下来,“可是弟弟,他还是不愿意娶我,我今早又问过他一次的,怎么办?”
任剑寒笑了,怕疼没敢很笑,眉眼弯弯,“我哥哥他就是生气了,你先不要再问他了,他犟的很。过几天就好了,他一直都想娶你的。当初他求着教主让寻到你,送来嫁于他,那娇撒的,不依不饶,最后教主只得允了他。”
紫翠好奇,一双桃花眼眸直勾勾探究着任剑寒,“他还会撒娇?哪里学的?”
任剑寒被这样看得生起羞涩,低头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天生的吧。”
紫翠收回目光,默默暗言,“弟弟也会的,为什么我都去专门学了,每次用却都不管事呢?”
屋里就他俩人,这么安静,尽管小声,任剑寒自是也听到了,不禁也和那天的常帮主一样好奇起来,“姐姐去哪里学的?”
紫翠想着任剑寒也不算外人,便如实回答了他。
任剑寒听了捂着伤口戏言,“想不到姐姐还挺好学的,难怪多才多艺。”
紫翠听出他是在笑话自己,便故意吓唬他,“过几天,等弟弟好点了,我要和你下棋。”
“我哥哥,他会,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我棋艺不如他,找他更好。”任剑寒回答的甚是快速,只怕粘上了。
紫翠懂了他的不情愿,以此要挟,“弟弟不陪我也行,但是得给我出个招。”
迎上他疑问的眼神,接着说,“一个可以让他快速同意娶我的办法。”
任剑寒沉思着,突然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事情,不顾男女大防,直言问起她,“姐姐,那王公子查到的,还有我知道的,你和我哥哥先后都没少睡在一起,为什么你们不快点成亲呢?未婚同房总是不太好的吧?”
紫翠意识到任剑寒是误会他们了,却也没有解释,只是说,“我这不是要嫁他的吗?他不是又不同意嘛?”
任剑寒点头,“哥哥不像是这种人啊。为什么呢?我得空帮你问问。”
紫翠转念一想,“不用了,我自己去问。弟弟好好休息。”
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慌张起身离开。
关好房门,紫翠茅塞顿开!原来别人都在误会,包括叶帆!
难怪当初无论她怎么哀求,叶帆都要弃她而去。
也是难怪的事,他们确实先是同卧一榻,后又共眠一室。
不过如今都无所谓了,他们是要成亲的。
照弟弟这话,若是他们真的睡了,他就不会再只顾生气,会同意娶她的。
很好!就这么办!
有了谋略,心情大好,溜达至乌龟池旁,遇到了黑蛋,小拴和甜瓜几人正蹲在池边拿着小木棍逗乌龟玩。他们三人每日负责打扫这块地方,今应该是忙完了。一池子大大小小的乌龟,个个可爱又精神,也不怕人,都伸着头瞪着漆墨油亮的小黑点眼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盯着池边的人们。
紫翠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踱到他们身后,猛地一声,“啊!”
惊得三个掉进池子里俩,甜瓜和黑蛋同时落水!
吓坏了一池龟孙!四处逃窜!
小拴扭头转身抬眼看看是她,没敢怨怼。起来弯腰出双手去拉池子里正扑腾的两个小伙伴。
他们刚一人一只手的抓住小拴,紫翠脑海里瞬间想到初见王叶帆时,被春湖里的三个落水人拉下水的一桶!
不及再多想,忙去扯着小拴帮忙拉他们出来。
由她帮忙,他们自是顺利被拉出。上岸后,看着一身湿溚溚沉甸甸的新棉衣,
想起因紫翠吓他才掉下去,甜瓜哭得伤心又大声,胖乎乎白嫩嫩的圆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头发上淌下的水,稀里哗啦!加之寒冷,还浑身发抖。
甚是可怜,紫翠顿感对他不住,忙用浅黄色暗纹缎面袄袖一边给他擦着眼睛上的水,一边哄着,“好了好了,甜瓜别哭了,快回去换干净衣物,我再赔你一身新衣服便是。”
哪知紫翠话音刚落,反应特快的黑蛋也揉着眉眼哭诉着,“我这身衣服也是新的,呜呜呜呜!”
紫翠转身,“赔,也赔你一身新的。”
小拴看着今穿着一身旧衣的黑蛋,心想衣服湿了,洗洗晒晒还是可以穿的,又白得一身新衣!顿感自己这次便宜没捞到,可是现在往池子里掉已是晚了,一时也寻不到可以占便宜的好办法。荣府里一天一两银子的奖赏,自主子们随常帮主出游就已经停发了,回来也没有再续给,如此种种,想起就一脸不悦。
失落出神间,他们几人都已走远。
经由此事,紫翠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去随意招惹他人,会吃亏!
甜瓜也忒爱哭了!想想自己只还剩二百多两银票的私款,一下子又得赔两身新衣!万一他俩都要贵的?!不给买就哭?紫翠开始心疼。
身上的衣服,还是师哥出钱买的。自己都没舍得花钱买身新衣,该!都是活该!
紫翠心里翻腾着,眼睛和双脚却也没闲着,边走边到处张望着找寻荣齐聪的身影。
终于在假山后边往南走的那块,兔子活着时爱吃的苜蓿草地边寻到。
这么些天,兔子不吃了,草又长起来了。
一袭慵懒宽松的玄色罗衣,或许是他又瘦了,撑不起这身衣服了,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
紫翠又寻思着,他又不是兔子,来这干嘛?害她在这偌大的后院里一顿好找。
不敢再去吓人了,悄悄唤着,“齐聪,你是不是想兔子了?”
荣齐聪缓缓转身看向她,就这稍稍一倾身,衣摆已是触碰地面,还好,他立在苜蓿草地边光滑的石板小径上。
紫翠提醒,“衣摆拖地了,这种天气,弄脏了让下人洗着可冻手了。”
荣齐聪闻言顺手微提衣摆,果然有些人的良善和修为是刻进骨子里的。
紫翠凑近他,好想伸手去搂抱他,却是双手刚抬一半,就被他直视而来的目光给弄得没有勇气了,只得老老实实放下手。
含羞低头,语气生硬地同他小声商量,“齐聪,我们今晚开始同房吧,你就回来我们房里住,不要再去和她住过的房里了。”
荣齐聪此刻是特别不懂她,不是一直要跟那王叶帆的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太不靠谱了!
因此语气也不太好,“你就这么随便?”
紫翠只抬眼和他对视一小会,慌乱移开,解释,“我打算嫁你的。”
“你说过,我的以身相许不作数了。我赔你别的吧,除了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有,都给你。”荣齐聪突然觉得她好不安分。
这话让紫翠心寒了,一时分不清他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恼羞成怒!
“算了,都不要!你若真不想娶,我也真的会离开。”
“我从来都没有不想娶你,只是不想娶心里还有别人的你,还有就是欺骗我感情的你。”荣齐聪想起在黎真教昏沉时,恍惚间听到她的那些承诺,醒来她好像又不愿承认,便又委屈的控制不住落泪。
紫翠自知理亏,害得眼前人此刻这般伤心,慌乱为他擦着泪道歉,“是我错了,我没有不想承认。问你时,是你先说没听到的,我只能暂时顺着你没有多说了。”
她已道歉,荣齐聪拿开她的手腕放下,“既然你想,那便依你。”
“我们这次请谁为媒人呢?”紫翠发问。
荣齐聪思索后,“还是周伯伯吧,他一直都是看好你。我在红梅教用的药也是他偷偷给的。”
紫翠点头,“周伯伯是很疼爱我,那就还是他吧。”
“那你要兑现承诺,还如以前那般爱我,不可再骗我。”荣齐聪要求着。
紫翠想都没想,直接应下,“好,一定会的。”
说着伸手去拉他的手去往前院,收拾房间。
安排云峰他们出去买红纸,动员全家人们都来帮忙剪双红喜字。
白天闲暇时,二人把红纸拿到任剑寒房间剪。
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任剑寒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哥哥终于要娶得想要之人了!
可是称呼得改!是唤姐姐为嫂嫂呢?还是唤姐姐为嫂嫂呢?!
这样唤来,姐姐会不会吃醋?!
那,唤哥哥为姐夫?
不行!他是于荣的哥哥,哪怕他比自己晚了一个时辰出生,自己还是得唤他哥哥。不可乱套。
更何况紫翠她只是比于荣大了一点而已,并不比自己年长的,也还是跟着于荣唤了她那么久的姐姐。
决心一下,看向认真剪着红喜字的紫翠,小心翼翼的试着商量,“姐姐,你和我哥哥都要成亲了,我就不能再唤姐姐了,”
硬着头皮迎着紫翠抬眼直直射来的寒光,接着说,“我以后就唤你嫂嫂吧?”
紫翠失落极了,心情沉到谷底,气得手里快剪好的一个小双红喜字,剪刀咔嚓一声下去,废了!
气喘吁吁,“任剑寒!你太过分了!”
任剑寒被她这样斥责,坐卧在床上,狠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应对。
荣齐聪停下手中的活计,做出让步,对着任剑寒说,“弟弟,你可以唤我为姐夫。”
任剑寒顿时觉得好乱啊:
这大舅子突变姐夫!
他自己这妹夫突变小舅子!
“好,就这么定了!他是你姐夫。”紫翠安排着。
任剑寒微微点头,“姐姐说的是。”
姐夫就姐夫吧!
总比因为个称呼,就惹到有些人生气的好。
晚上,紫翠同荣齐聪住在了一起,初试云雨。
因是两情相悦,不同于当初和雪柔。
这一夜,不是新婚,胜似花烛。
经历那么多的不如意,他不愿再等新婚了。
这样的事情,他等的太苦,其中辛酸不甘和遗憾,只有自己知道。
最最幸运的,也让他不敢奢望的,她还能是初次!
曾那样的念着别人,以为她早就是别人的了。
因此,上天待人还是不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