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国勋在瓢泼大雨中,“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尽是沉痛。
“君上,老臣是昨日才知此事,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禀告。”
而没有及时禀告,就说明了问题……
赢国勋悲痛地言:“君上,咱们赢氏宗亲全族,一直在陪着您啊!陪您上刀山下火海,历经一场又一场的战事,血流尽了也从未叫过一声苦。
可是您……您一统天下之后,便设郡县,受了所有宗亲诸侯的封地……”
原本所有宗亲,皆是有封地的,世世代代几百年来,全靠着封地而活。
可是现在,一切为国有,明明华秦一统了天下,他们却一无所有……
无数长老言:“你还跪他做什么!他苛政暴政,连我们这些至亲都如此逼迫,怪不得连他母亲也要弃他杀他!”
“赢厉,今日你若不将封地还给我们,你便别想走出此处!”
长老们也不是吃素的,一直都在瞅准着时机,等待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们都想,杀了赢厉,扶持新君登位,便可拿回土地!
赢厉的目光落在赢国勋身上,这个随他灭南楚、燕寒的大将。
他的声线低沉得听不出喜怒:“连你、也想杀寡人?”
赢国勋不敢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只重重磕了个头:
“君上恕罪!土地就是我们老一辈的命啊!你可以收我官职、收我俸禄,唯独不可收走我的封地!
君上,三思啊!”
只是……一统天下后,若还分诸侯封地,一统的意思又何在!
瓢泼大雨里,赢厉那双深邃犀利的眸子缓缓阖上。
最后、薄唇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杀!”
虽然他摒退了晏伐晏蔚等人,但黑御卫有一条无人知晓的密令:
无论何时,不距帝王百米!
所以,无数道寒光乍现,晏伐带着一众黑御卫,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有长老瞬间慌了:“君上,我们是你的血亲啊!我们还是你的长辈!杀了我们,宗亲更乱……”
呵,宗亲,血亲……
好一个血亲。
他的赢氏血亲!
这一夜,上百宗亲性命倒地,所有与此有关的失职的护卫,尽数斩首!
鲜血染红了半个宫殿,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陈玉皎冒着大雨策马赶入宫中之时,就见宫殿台阶上,不断有鲜血流淌而下。
秦宫之中,仿若是无数条血河纵横交错。
鼻息里,只有令人沉闷难受的铁锈腥气。
“唰!”
她一马鞭抽在马上,马蹄踏过层层宫阶,从未有过的疾速。
死了很多人……赢厉他……是否有受伤……情况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
到达龙台正殿。
高台之上,帝王那抹身影背对而立,玄色龙袍浸透了血,一滴、一滴砸落在玉砖之上,杀戾、威压、逼仄。
而且他站得太高,昏暗的烛光映照,仿若将他衬成一座孤碑。
听到动静,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又是谁——想来杀孤?”
他的声音沉沉响起,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冷得像是淬了寒冰。
陈玉皎踩着满地的鲜血,一步一步踏上去。
无声走到他身边,柔软的手,轻轻牵住赢厉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