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齐峰云出差回来，齐娜还是要收拾行李回家
封银沙给齐娜打了车，陪她一起回去，临上楼之前齐娜还抱着封银沙好一会儿，赖在他怀里装小孩儿，不肯走
“娜娜”封银沙揉了揉她脑袋“回去跟你妈好好谈谈”
齐娜在他怀里闷闷嗯了声“我端正态度，看她表现”
封银沙笑，想起什么又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去上班了，等我闲下来你再教我怎么用相机”
齐娜这才抬头“好”
家里许慧在客厅坐着，见她回来也只淡淡看了眼，拿起包往玄关走
“你去哪？”
“今晚厅里边有个饭局”许慧踩上高跟鞋，瞥她一眼“你这几天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哦”齐娜应声
许慧她俩就跟交接一样，齐娜一回来，她就走了
齐娜拖着行李箱往自己屋里走，迎面撞见从主卧走出来的齐峰云，他接过齐娜的箱子帮她拉回屋里，也没问女儿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齐娜泄气似的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一旁的齐峰云瞅见她一副漏气娃娃的样子，余光瞥到女儿胳膊上的纱布，紧张道“哎哟喂！我姑娘的胳膊怎么了？”
齐娜抬了抬胳膊，这才想起今天忘记换纱布，她爸估计看到伤口渗血了
“被火烧到了”
齐峰云听到后急匆匆地跑到客厅，又急匆匆地提着医药箱回来，小心翼翼扶她起来，忧虑地说道“你们俩就没一个省心的，我不在，你俩必有一个要出幺蛾子”
齐娜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笑个屁啊”齐峰云没好气骂她“我这么高的双商，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姑娘？”
拆完纱布，齐峰云用棉棒蘸了碘酒，小心翼翼地往齐娜伤口上涂抹，好在伤口在慢慢结痂，上药时不怎么痛
看着父亲娴熟的动作，齐娜好奇问道“爸，你怎么还会这些？”
齐峰云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早些年训练的时候，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儿，这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是会的”
给她包扎好伤口后，齐峰云转过身把工具放回医药箱
看着父亲的背影，齐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爸，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妈结婚”
齐娜说完，垂下眼眸
她仍记得父亲收在抽屉深处的照片，那是他年轻时纵横在赛场上风华正茂的模样，也记得父亲放在屋里数不清的奖杯，她只是觉得，父亲似乎不该这么早放弃他的追求
只是齐峰云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后悔的”
男人笑时牵动起眼角的皱纹，那双和齐娜相似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对过去的回忆“小娜，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齐峰云坐在她旁边“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像你这样，过得无拘无束，直到后来我遇到你妈”
“你妈年轻时和你一样漂亮，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两个人就跟撞南墙一样，你外公外婆都是政府官员，当时知道我的职业后说什么也不让你妈和我交往”
八零年代初期，政府官员的女儿和离经叛道的赛车手，怎么看都可以拍一部偶像剧，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最终也走到了一起
而为了能娶到齐娜的母亲，齐峰云不得不向许慧的父母妥协，忍痛告别自己热爱的职业
“其实你妈也不是乖乖女，这点你们母女真是如出一辙”齐峰云说道“你别看你妈现在成天板着脸，看着一副老干部的样子，其实她年轻时比你还要气人”
“我这叫个性，别让我和她混为一体”齐娜撇嘴
齐峰云哈哈一笑“你妈当时也整过离家出走，当时气得你外公连夜过来抓人，你妈还气势汹汹地说她非我不嫁”
父亲夸张地学着当时的场景，逗得齐娜止不住的笑“然后呢？”
“后来就双方妥协，我为了你妈放弃了职业选择了安稳的工作，你妈也为了我服从了家里安排的岗位，再后来就有了你”
齐峰云说到这里，看向了她“其实爱情，就是不断地妥协和包容”
“亲情也如此”
“你妈也是独生女，小时候在家里骄纵惯了，才落得这一身坏脾气”齐峰云拍了拍她的手“可能你觉得她蛮横不讲理，还强势”
“但其实她也很爱你”齐峰云认真地看着女儿“你别看你刚回来她没给你好脸色，其实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她立马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赶紧回来”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齐娜瞥他
“我工作原因，真抽不开身”
“呵呵”齐娜皮肉不笑
齐峰云大手一拍她后脑勺，接着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不过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你那么想要从这个小县城远走高飞，其实是件好事”他看向女儿“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完成了我当时未完成的梦想”
“带着我的那份，一并飞出去”
不善言辞的父女在今晚说了好多好多话，谈话最后，齐峰云告诉齐娜“我们一家人都不太擅长表达，既然这样，你何不用写信来代替呢？”
齐娜在床上辗转反侧，起身打开灯，在屋里翻出从前上高中时用过的信纸，想了一会儿，提笔写字
想想停停了好久，齐娜才合上笔盖，走出房间，把信叠好塞到母亲的包里，然后重新爬上床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点开封银沙的聊天框，拨了语音电话
刚打出去她就后悔了，不料对方还接通了
封银沙是被齐娜的电话吵醒，女孩说自己睡不着，让自己给她讲睡前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
封银沙的嗓音倦懒，带着困困的尾音，听得齐娜也有些困倦
“我也不知道”齐娜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要不你就这样和我随便聊聊，我觉得就挺好的”
封银沙低低笑起来，醇厚酒嗓低沉又撩人，撩拨得齐娜心痒痒
困意席卷而来，齐娜伸手关了灯，将自己缩回被窝
“听你跟我描述的情况，你妈最近不让你出门了”
“对啊……”齐娜眼皮沉重，迷迷糊糊说话
恍惚间听到封银沙在叫她名字，她虽意识涣散，但还是应声，彻底入眠前还不忘叮嘱封银沙“你不要挂电话……我们就这样…挂着……”
封银沙听着对面的声音渐弱，然后变为均匀的呼吸声
他也困了，把手机放到枕边，闭上了眼睛
“晚安”
入了八月，天气也逐渐凉快了些，老城体育场打球的人也多了，何子秋抬起胳膊，将手中的球投向球篮，篮球顺着球筐弹了几下，没投进去，落在了地上
身旁的封银沙弯腰捡起球，帮他完成了投篮，何子秋叉腰，望了眼头顶毒辣的太阳“休息会儿?”
“成”
封银沙接过对面人扔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坐在一旁
何子秋看了他一眼“今天怎么不见你们家那个过来看你了？”
“她怕太阳，不来”
“啧啧啧”何子秋摇头，一边感叹好友总算修得正果，边问道“那我的车你还借吗？”
封银沙点头“当然借”
“不是，你真要带她去啊?”何子秋惊讶“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东西都准备好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封银沙笑
“今天晚上？”
封银沙点头“娜娜正好今天晚上能出来”
“娜娜娜娜，腻歪不死你！”何子秋翻白眼“你也不告诉她今天晚上去干什么？”
“都跟她说了，就不惊喜了”封银沙说完，假装遗憾的模样“就是你这摩托不如我原来那辆，骑着不太顺手”
“那你别骑，爬着过去”
何子秋见他还挑上了，就起身推搡他，后者脚下不稳撞到了过来人的身上
逆着光，封银沙没看清人，先说了声抱歉
“妈的能不能看路啊”那人横眉，一脸找茬样子，瞪他
何子秋一听，当然要回嘴“都说了道歉，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欠？”
封银沙眯起眼看对面的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被撞的人似乎有意在躲避封银沙的目光，眼睛狠狠剐了何子秋一眼，然后转身飞速离开
“哎我操，你是不是傻逼……”
何子秋的话被封银沙拦了下来，他看了眼朋友，不解“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眼熟？”
何子秋认真想了一会儿，摇头，“我记性不好，想不起来”然后问道“怎么了？”
封银沙的目光投向那人离开的方向，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他从我们开始打球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我看”
何子秋皱眉“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那男的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方才你站的好好的，就算我推了你，你俩隔那么远的距离，也撞不到他啊”
像是他自己凑过来一样
何子秋看着封银沙犹豫道“有人盯上你了？”
“我猜是”封银沙眸色深沉“估计还是原来那帮人”
何子秋闻声，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怎么这群人渣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之前你是不在峪县，现在见你回来了，这群狗又粘上你了”何子秋厌恶至极
封银沙沉默不语，末了道“我前几天碰上丁子了”
他把前些天和丁子打架，还有齐娜受伤的事都告诉了何子秋，后者听完，用力地跺了一下脚“错不了，就是丁子那帮傻逼”
何子秋骂道“他就是条疯狗”
“是”封银沙眉头紧锁，担忧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我自己，是娜娜”
何子秋抬眼看他“你怕丁子那帮人对她出手？”
“有这方面”封银沙抿唇“我倒不怕他们搞我，我是怕他们再伤着她”
齐娜家的背景，丁子惹不起，所以目前不敢对她做什么，大事不敢，小事好动手脚，就像前两天烫烟头的事情
封银沙想到齐娜的伤口，眼眸愈发阴郁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
那样他会发疯
何子秋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这两天我让我那帮兄弟们帮你看着，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腿给他们打断”
他又看了眼封银沙，调侃道“百年难得一遇你谈恋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她，要不要我给你个镜子看看？”
“看什么？”
“看你的脸呗，跟老吊爷一样，神情有够吓人的”
封银沙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给他一拳，骂道“滚蛋！”
他止住笑，又道“谢了啊”
“打住”何子秋瞥他“你要真谢我，就赶紧把你那辆摩托赎出来，成天扣在车场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封银沙嫌弃他啰嗦，要踹他，何子秋一躲，多大个人了还冲封银沙做鬼脸，惹得封银沙拿球砸他
何子秋嘻嘻哈哈地接住球，将球托在掌心“接着打？”
封银沙二话不说去抢他的球“谁赢了请吃饭”
“哟”何子秋闪身“走你”
何子秋还是技术不精，以三分之差败给了封银沙
封银沙揪着衣领扇风，不忘讽刺他“就你这样还想着把妹？”
何子秋让他闭嘴
晚霞铺满天空，太阳渐落西山，天色也随着傍山余晖而渐浓，两人吃过饭后已是傍晚，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迟些，何子秋把车借给他的时候再三叮嘱，封银沙听得耳朵烦躁，开始放空大脑
何子秋察觉后气得冲他伸中指，封银沙也不恼，莞尔一笑
见好友一副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何子秋打心眼觉得他不争气，他叹了口气“行了，赶紧滚蛋，我看着都心烦”
封银沙五指并拢，对他作“收到”的手势，随后戴上头盔，附身发动机车
车子发动上路，何子秋在他后边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封银沙没回头，向他挥了挥手
他凌厉的短发被头盔遮挡，只露出清俊的下颌线，他今天穿了黑色的冲锋衣，没有拉拉链，敞开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极了暗夜中展翅翱翔的鹰
他贸然闯入身后的温柔暮色，又倔强地漫步云端，随着天色逐渐趋向夜晚，他翅膀的羽翼也愈发强劲，傲然的背影随着身下轰鸣的机车一并划破昏昏夜色
封银沙生来属于黑夜
何子秋回家后正巧妹妹放学回来，小丫头吵着要吃饭，恰好今晚父母都晚归，何子秋不怎么会做饭，只好冒着炸厨房的风险，摸索着给她做点吃的
小丫头吃饱了，又缠着他要出去玩，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一手拿上妹妹的滑板鞋，一手拎包，肩上还跨着他妹的多啦A梦水壶
一大一小出了门，遇到小区熟悉的人，变着法子笑他是妹奴
妹奴妹奴妹奴！
他就是！
何子秋横眉冷对
小祖宗终于玩尽兴了，把他折磨得身心俱疲
回了家后先去洗澡，好不容易躺回了床上，何子秋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抬眼一看，已经十点半了
他关了灯，打算久违地早睡一次
好巧不巧，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何子秋睁开眼，耳畔回荡刺耳的土耳其进行曲，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何子秋心想，要是骚扰电话他一定要骂回去
于是他滑下接听键，忍着怒气问道“喂？”
也就是在这时候，窗外响起轰隆的闷雷声，对方的话掩盖在雷雨声中，何子秋没听清，又问道“你说什么？”
在听清楚电话那头重复的话后，他瞪大了眼睛，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苍白，他急忙翻身下了床，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何子秋踉跄起身，窗外电闪雷鸣，他的耳旁循环播放方才手机里的对话
“请问是封银沙的家属吗？”
“你是？”
“这里是峪县第三人民医院，病患现在大量失血，请赶快通知他的家人赶往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