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形略显矮小但神情严肃的官员率先迈出一步。
他恭恭敬敬地朝着皇帝躬身施礼,然后挺直身躯,声如洪钟般说道:“启奏陛下,华阳公主开设学堂这本应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微臣却以为让女子进入学堂之举实非妥当。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理应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怎可抛头露面,与男子一同求学呢?”
话音未落,紧挨着这位官员身旁的另一位大臣亦挺身而出,附和道:“陛下,微臣完全赞同安大人所言。微臣前些日子听闻了一些事。
长宁殿下开办的工厂中有不少女工,她们仗着每月所得工钱高于自家夫君,不仅对其夫君毫不在意,更有甚者竟然出手殴打自家丈夫。
此等行径实在令人发指啊!陛下,如果长此以往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会扰乱朝纲,祸及社稷江山呐!”
随着这两位大臣的发言,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众多臣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几位大臣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表示支持前面两人的观点。
其中一人神色凝重地拱手说道:“陛下,依微臣之见,华阳殿下所办之学堂应当将女学生尽数剔除出去,仅招收男童入学即可。唯有如此,方能维护我朝千百年来之传统礼教,保社会秩序安稳。”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陛下,微臣附议!”
“微臣亦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大臣们的附议声,皆是要求宣德帝下令禁止女子入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景渊突然站了出来。
他面容严肃,但眼神坚定地望向龙椅之上的宣德帝,拱手施礼道:“陛下,微臣对于此事有着一些不同的看法。微臣认为,华阳殿下此次创办女子学院之举,实则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啊。当年,宣献皇后与高祖皇帝并肩作战、共同打下这万里江山的巾帼英雄。
而女子拥有入学的权力是宣献皇后高瞻远瞩的决定,如今,华阳殿下所为,无非是效仿了宣献皇后的英明举措罢了。”
顾景渊话音刚落,礼部侍郎徐先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言辞激烈地反驳道:“顾大人此言差矣!如果再如此纵容下去,让妇人们的气焰愈发嚣张,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呐!”
面对徐先的指责,顾景渊却并未动怒,而是微微一笑,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说道:“侍郎大人,您口口声声说妇人欺辱丈夫,不知您是否真正了解其中的内情呢?”
“内情?”徐先反问道。
只见顾景渊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份卷宗,轻轻展开,然后缓声念出了其中记载的几个案例。
原来,在那些所谓的妇人动手殴打丈夫的事件当中,皆事出有因。
有的是因为她们的丈夫妄图拿着妻子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工钱前往赌坊挥霍;还有的则是因为其丈夫长期以来对她们拳脚相加,百般虐待,妇人们实在忍无可忍,最终才奋起反抗。
所以,归根结底,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那些无良丈夫们的过错,而非妇人们之罪。
“顾大人你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啦!妻子拿到工钱便需要交到公中,而这家里的丈夫可是一家之主,那家中的铜钱自然是由丈夫来全权支配和使用的嘛,哪里轮得到妻子说三道四呢?
再说了,这妻子居然胆敢动手殴打自己的丈夫,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成体统!本来就该受到严厉责罚才对!”
人群中有人附和着说道:“可不是嘛!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丈夫打妻子,那肯定是因为妻子犯了错误在先啊。既然做错了事,那就得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接受惩罚才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景渊突然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然后缓缓开口道:“诸位大人莫非都已经将大周律法给抛诸脑后了吗?”
大周律法规定,妻子殴打丈夫(无论轻重程度),只需殴打便成立,需服徭役一年。若殴打致伤,罪行加三等;打死则斩首。随妻子嫁来的姐妹和妾,殴打丈夫,比妻子级刑罚罪加一等。过失致伤致死则减二等。状告媵妾责骂丈夫的人,也要杖责八十。
可男子殴打妻子也需要受到律法的惩治。
如果男子殴打妻子导致其受伤,罪行比殴打他人致伤轻两等。若打死妻子,则按律处罚。对于殴打妾的行为,如果导致骨折受伤,处罚比打妻子致同等程度更轻两等。
“大理寺也原本也是安律法处置,但双方皆存在过错之处,故而妇人才从轻发落。诸位大人们却为何固执地认定这定然是妇人们犯下的过失,而漠视了其丈夫也有过错。”
就在此时,宣德帝察觉部分朝臣似乎想要驳斥顾景渊所言,于是他当机立断,迅速开口,打断了反对之声。
“既然这件事情牵涉到公主们,姜公公,速速前去将公主们请来!”
得到圣上旨意后的姜公公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领命离去。
而在等待公主们前来的这段时间里,宣德帝先谈论处理其他重要的朝廷政务事,待一个事件讨论出结果后,殿外传来一声高呼。
“朝华公主、安平公主、长宁公主、华阳公主、晋阳公主到!”
听到此声,宣德帝微微颔首,缓声道:“传公主们进殿吧!”
不多时,只见五道倩影缓缓步入了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内。
宣德帝面带微笑看向谢清雅,语气温和:“华阳,关于女子是否应当上学堂这一议题,诸位爱卿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此事既然由你而起,那不妨就请你讲讲你的看法吧!”
谢清雅微微颔首,然后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
她列举出了数个生动鲜活的事例,每一个都充分证明了女子对于国家社稷所做出的贡献丝毫不逊色于男子。
正当她侃侃而谈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反驳的声音,但谢清雅并未因此而动怒或慌乱,反而从容不迫地停下话语,转过身去,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那位开口的大臣。
只见她神态自若,言辞犀利地回应道:“长宁皇姐所开办的工厂,其对于我大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相信在座的各位大臣对此远比本宫更为清楚明了。
倘若诸位真心希望大周能够日益强盛,那就绝不能固步自封,唯有广纳贤才,不分男女,方能汇聚众人之力,推动大周成为最强的国家。”
紧接着,谢清雅五人与大臣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气氛异常紧张热烈。
不过,谢清雅五人是有备而来的,在这四年间,她们早已暗中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这些大臣在关键时刻纷纷站出来为她们说话,使得局势逐渐朝着有利于她们的方向倾斜。
最终,经过数轮精彩绝伦的辩论交锋之后,这场争论以谢清雅等人的胜利圆满收场。
期间,弘文馆的山长徐茂亲自率领着众多弘文馆的学子们齐刷刷地跪倒在了宫门外。他们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不断宣扬着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旧观念,并声称女子入学堂并不符合纲常伦理,恐危害江山社稷。
面对如此汹涌的舆论压力,宣德帝为了平息众人的争议以收服民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郑重地宣布了一项重大决定:给予半年的时间给到上雍第一学校以及弘文馆。
半年后,上雍第一学校的那些女学生将会与弘文馆的学子们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竞赛。倘若最终女学生能够在这场激烈的角逐之中胜出,那么关于反对女子入学读书等相关事宜就再也不许被人提起。
弘文馆的山长徐茂对于男学子可谓是充满了十足的信心,男学子们一定能够轻松击败那些初出茅庐的女学生们。
因此,当听到这个决定时,徐茂毫不犹豫且非常爽快地应承下了这场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澜的无形较量。
***
离上雍城外的几十里地。
一支气势磅礴的队伍正缓慢前行,为首的是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他稳稳地骑坐在一匹高大威猛、毛色乌黑发亮的骏马上。
在这位少年身后,紧跟着一群神情严肃的士兵和几位随行的将领。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策马向前靠近那位少年,并开口说道。
“少将军,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啦,现下大伙都已是人困马乏啊!眼下距离都城也不过就剩下区区几十里而已,若不在此先休整一番,补充些体力,您意下如何呢?”
那少年闻声扭过头来,目光迅速扫过身后的士兵们,不少人已经面露倦容,但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前进。
少年略作思索后,用力一拉缰绳,让胯下的骏马停下脚步。接着,他环视四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地,非常适合扎营歇息。
于是,他果断地下令道:“全体听令!就在此地暂且休息!”
随着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动作整齐划一,有条不紊。
有的忙着将马匹牵到一旁,仔细检查它们的状况并给予精心照料;有的则迅速收集干柴枯草,准备生火做饭。整个场面热闹非凡却又秩序井然。
这时,那少年敏捷地翻身下马,一袭黑色的披风迎风舞动,猎猎作响。他身材修长健硕,步伐沉稳有力。
走近一看,只见他剑眉斜飞入鬓,星眸璀璨如寒星,高挺的鼻梁犹如山峦耸立,紧闭的双唇透露出坚毅与果敢。
由于长期征战沙场,风吹日晒雨淋,他原本白皙的肌肤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更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瑾川。
“少将军,您已经许久未曾回到上雍了,想必将军夫人一定会对您十分高兴呢。”
听到身旁传来声音,周瑾川扭头看去,好兄弟郭副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尽管周瑾川的面庞上并未显露出过多的神情变化,但从他那略带几分无奈的语调之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母亲她……恐怕未必只是高兴我回京。”周瑾川轻轻地摇了摇头。
郭副将自然是清楚他心中的无奈究竟源自何处,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少将军,这成亲可是人生一大喜事啊,您怎反倒愁眉不展起来了?”
然而,面对好友的关切询问,周瑾川却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一边去!”
郭副将见状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应声道:“好嘞!”然后便如脚底抹油般迅速溜到一旁去了。
待他走后,周瑾川缓缓抬起头来,遥望向都城所在的方向,目光深邃,在心底暗自思忖着:“阿萱那丫头,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啊……”
当年周、顾两家曾为周瑾川和顾瑾萱定下过口头的娃娃亲。因此,在前些年顾瑾萱行过及笄之礼后,周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修书两封分别寄给远在边疆的周瑾川以及其父亲。
信中的内容无外乎是催促二人尽快返京,以便早日将两人的婚期给定下来。期间,周瑾川始终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来拖延此事。
他此次回京,乃是受到宣德帝的暂时调任回到上雍,其职务已经有了新的安排,但必须留在上雍待命。
如此一来,这桩婚事必然得提上日程了。
对于周瑾川而言,他的心间唯有国家与天下,至于那儿女情长之事,他实在兴致缺缺。无论最终迎娶哪位女子,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倘若顾瑾萱心有所属不愿意嫁给他,他自然也会尊重她的抉择。只可惜,顾瑾萱至今尚未给出一个明确肯定的答复,这不由让周瑾川不禁心生烦恼,暗自思忖着明日回到府上该如何应对母亲喋喋不休的追问呢?
想到此处,他不禁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