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永定帝的目光。
一位在队列中排名靠后的三朝元老走出队列。
他拍打了一下衣袖,极为庄重的躬身施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陛下,楚南离之事,关乎重大,不可仓促而决。
老臣认为,可将此案交由三司详加审验,查明真相后,再行定夺。
另外,臣曾听闻。
镇南王之位本该归属于楚南城。
然当年窦老太君与先皇因对其心生怜悯,故此才令其继承王位。
窦老太君与楚南离有言在先,他返京之日便是将王位归还于楚南城之时。
因此,臣提议,应先定下镇南王位之归属。”
此言一出,太和殿内再次泛起了涟漪。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那位有“官迷”之称的三朝元老,心中暗自揣摩他此举的深意。
但与其他朝臣明哲保身,不敢随意插言不同。
几位御史闻言之后,却眼神一亮,精光爆闪。
“陛下!”
左都御史手持笏板,上前一步,朗声反驳:
“韩员外郎与刘老大人之言大谬!
楚南离自继承镇南王爵位以来,驱逐外族,拓展疆土。
使南疆安定,百姓安居。
其功勋卓着,有目共睹!
且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乃是兵法常理。
面对南越与倭人联合犯边,楚南离于南疆所行之事,皆是出于国家大局与边疆安危之考虑。
臣认为,仅此事而言,他非但未曾违抗圣意,反而在关键时刻,以超凡之智勇,守护了大商疆土与南疆万民安宁。
至于擅自斩杀皇家供奉之罪名,更是荒唐至极!
皇家供奉固然清贵,但亦应恪守职责,不得逾越法度,更不应成为祸乱边疆、危害百姓的借口。
没有陛下旨意,皇家供奉竟然敢擅自威逼,甚至胁迫镇南王。
此乃明显的以下犯上之举。
为了在韩员外郎口中,却变成了镇南王之罪状?!”
说罢,左都御史故意停顿片刻,那充满战意的眼神在朝臣身上扫视一圈。
像是故意等待其他人反驳一样。
此时,永定帝脸色虽然未变,但心底已经有些难堪。
他当然不能承认皇家供奉的做法是他暗中授意的。
看到没人说话,左都御史继续大声道:
“再则,
韩员外郎弹劾镇南王以将士英魂胁迫礼部官员之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镇南军将士,皆为英勇善战、忠心耿耿之士。
他们用生命扞卫疆土,其英魂岂能成为胁迫他人的工具?
此等谣言,显然是别有用心之人所散布,旨在诋毁镇南王,动摇军心民心。”
而且,礼部官员在此。
胁迫与否,陛下一问便知。”
左都御史言辞激烈,字字铿锵,引得大殿内一片哗然。
他的目光坚定,扫过众臣,继续说道:
“再者。
镇南王之爵位,乃先帝亲赐,位尊而权重。
堂堂大商王爷尊位,若因私人约定而轻易更迭,实乃置国家稳定于不顾,视功臣如草芥,岂不让天下寒心?
若此例一开,日后朝中之事,岂非皆可凭私人恩怨、道听途说而决?
国将不国,法将不法!
因此,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勿信谗言!”
言罢,左都御史躬身一礼,退回到队列之中。
永定帝与众朝臣神色冷峻,看不出心中喜怒。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之后,永定帝沉声道:
“此事,三位阁老如何看待?”
三位阁老闻言,相互间交换了一个微妙而复杂的眼神。
仿佛在这一刻,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却又各自心怀盘算。
刘机捋了捋自己的白须,声音沉稳而有力:
“陛下,老臣以为,国家大事,当以公正、明理为先。
楚南离王爵之事,关乎我大商疆土安宁与王室尊严,不可轻易论断。
正如左都御史所言,其功勋卓着,镇守南疆功不可没。
至于王位归属之议,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理应由双方在场,确认事情之真伪,从而定下章程,以免寒了功臣之心,也损了陛下圣明。”
朱熹贵也开口道:
“陛下,臣亦赞同刘阁老之意。
此外,臣还想补充一点。
皇城司与皇家供奉虽有护国卫家之责,但亦需恪守规矩,不得肆意妄为。
此番事件,若真有胁迫、以下犯上之行径,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至于镇南王位的归属……
臣提议,可遣窦老太君与楚南城上殿询问。
若昔日之约定乃是事实,可由楚南城继承爵位。
但他毕竟寸功未立,因此老臣认为以侯爵继之更为合适。”
朱熹贵说完,张邦正也接着说道:
“臣赞同左都御史之言,亦赞同韩员外郎之议。
既然韩员外郎认为楚南离有罪,那不妨派三司审查一番。
若镇南王无罪,则还他一个清白。
至于王位归属,臣亦赞同刘阁老和朱阁老之议。”
三位阁老说完,永定帝目光一凝,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三位阁老竟然同时靠不住,“背刺”于他。
这三人,说了很多,但实则都是废话。
而他之所以要在召见楚南离之前将王位归属确定下来,就是为了避免楚南离登上朝堂之上徒增变数。
结果,这三人竟然都赞同让楚南离、楚南城和窦老太君上殿对质,这无疑是将事情推向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境地。
楚南离对他的忠心是伪装的,那对窦老太君的言听计从自然也能是一种伪装。
现在楚南离军功在身,大义在身,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堂堂正正杀死他,必然难上加难。
不过,知道今日之事已经难以强行推动。
永定帝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目光深邃地扫视着殿下的群臣,最终缓缓开口:
“众卿所言,皆有道理。
此事,朕会慎重考虑,择日再议。退朝!”
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群臣见状,纷纷躬身行礼。
等永定帝离开之后,他们也缓缓退出了太和殿。
与朝堂之上的波云诡谲相比,处于事件中心本该焦头烂额的楚南离却仿佛置身于台风眼之中。
周围狂风呼啸,而他则只见风潮,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