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徒儿的话,监正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徒儿。
天机不可轻泄,更不可妄加揣测。
我等职责,在于观测记录,至于如何解读,如何应对,自有陛下与朝中重臣决断。
你我只需做好分内之事,静待时局变化即可。”
顿了顿,监正略有些严厉的继续道:
“作为窥测天机之人,有一句话必须牢记。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善意或私念,去干预那些未定的天命轨迹。
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的法则与定数。
我们虽能窥见一二,却不可越俎代庖,妄图成为他人命运的主宰。”
“‘窥天’者,应心存敬畏。
你年轻气盛,心怀天下,这固然是好事。
但切记,真正的智慧在于知进退、懂分寸。
可能你在某个时刻会认为,我就出手一次而已,影响不大。
然而,你须知,人心如鬼蜮。
某些事情,一旦开了一个口子,结果可能就彻底失控。
切记,切记!”
说完这番话,监正望向夜空的目光闪了闪。
他略微沉吟,然后道:
“还有一事。
镇南王平定南疆之乱。
冥冥之中,所有南疆之人都欠他楚南离一份恩情。
你是南疆之人,明日可以上门拜访,找机会把这一份恩情还上吧。”
听完监正的话,青年道人行了一个稽首礼,恭敬答道:
“弟子玄感谨遵师命!
明日做完早课弟子便去大将军府拜访镇南王。”
“嗯!”
监正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虽然徒弟算不上顶尖的聪慧之人,但胜在勤勉,且极为自律。
所以,虽然平时监正对徒弟有些严厉,但内心却已将他视为自己的衣钵传人。
……
同一时间。
永定帝并未注意到星象异变,因为他此时正沉浸在温柔乡中。
永乐公主府,二公主寝宫。
烛光摇曳,映照出一双人影。
只见姬子艳的怀抱之中,永定帝正极为小心的将耳朵贴在她那白嫩嫩的肚皮之上,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期待。
姬子艳用手抚摸着永定帝的头发,柔声道:
“陛下,现在他还未成型,听不到声音的。
不过……
您要尽快为我安排婚事了,否则……”
姬子艳未说完的话永定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尽快的话,她的小腹就会明显凸出来。
到时候,是个人就知道她有身孕在身。
未婚先孕,那可是皇家丑闻。
如果再爆出来孩子是他的,那……
“嘶……”
想想那个结果永定帝就感觉无比恐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一抹决绝。
轻轻从姬子艳怀中坐起,握住她那双略显冰凉的手,沉声说道:
“皇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之前没确定你的夫婿人选,是想等楚南离返京。
给他一个机会,也让他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也算全了我与他君臣一场的情谊。
但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对朕忠心耿耿。
朕真是看错他了。
没想到他之前的一切忠心,都只不过是伪装。
不过……
这样也好,处死他朕也不用有一点儿愧疚。”
顿了顿,永定帝继续说道:
“皇姐,
之前礼部筛选皇姐你的夫婿人选,楚南城也在其中。
所以,楚南离不行,那就楚南城吧。
他们兄弟长相还有点儿相似。
明日早朝,朕准备以窦老太君的请求为由头,拿下楚南离的镇南王之位,交给楚南城。
然后,下旨赐婚楚南城,让他和皇姐你即日完婚。
婚后找机会让他暴毙。
这样一来,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能继承镇南王之位。”
姬子艳闻言,眼中充满感动的看向永定帝。
同时,她也试探着说道:
“陛下,臣妾听闻楚南离刚返京就搞了些事情。
您说,他会乖乖交出镇南王之位吗?”
永定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他轻轻拍了拍姬子艳的手背,以示安慰:
“皇姐无需多虑。
王位归属乃是朕和中枢朝堂所决定,楚南离的意见并不重要。
他若识相,自然最好不过。
若不知好歹,意图反抗,那便是自寻死路。
毕竟,这天下,是朕的。”
“至于说朝堂重臣会不会同意让他交出镇南王之位……呵呵……”
永定帝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已经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张阁老幼子死于他父之手,肯定会同意;
朱阁老欲削藩,肯定不会反对。因为王位交到楚南城手中可以随时找由头让他降爵;
至于刘阁老……
纸糊阁老而已,要不是看他听话,朕早就打发他回老家了。
谅他也不敢有其他意见!”
……
第二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皇城之外已经聚集了诸多大臣。
这一日,恰好是大朝会,所以朝堂官员来的尤其整齐。
快要到辰时之时,三顶软轿顺着中央大道缓缓而来。
“小声点儿,阁老来了。”
“朝会要开始了。”
“怎么没见到镇南王?”一名年轻官员对着自己的座师低声问道。
这名官员二十六七岁,是楚南离的铁杆拥护者。
“藩王入京,陛下未曾召见,如何能参与大朝会?”
“不过,应该也快了。
我感觉今日早朝应该会商讨对镇南王接下来的安排。”
“你初次参加大朝会。
记住,不要发言,不要站队。
少说多看,明白吗?”
“老师,学生明白的。”
突然,皇城侧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两名太监。
开始鸣鞭。
“啪!”
“啪!”
“啪!”
鸣鞭过后,众多官员纷纷闭口。
找到队列中自己的位置站好,然后跟着前方的官员慢慢走进太和殿。
太和殿内,金碧辉煌,龙椅高悬。
永定帝身着龙袍,端坐于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群臣。
随着众人站定,殿门轰然关闭。
大太监杨涟尖锐的声音响起:
“礼!”
众官员躬身行礼。
“众卿平身。”
永定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威严而庄重。
“毕!”
杨涟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兵部尚书李茂金躬身出列。
“爱卿请讲!”
“陛下,近年来,我朝边疆战事不断。
无数英勇将士为国捐躯,他们的忠魂应当得到最高的敬意与纪念。
因此,臣请修建英魂殿。
以祭奠阵亡将士之英魂,让后世子孙铭记他们的功勋与牺牲,激励我大武子民,永怀忠烈之心,共筑国家安宁。”
李茂金言辞激昂,眼中闪烁着对英魂的崇敬与对国家的忠诚。
永定帝并不意外李茂金的这个提议。
之前楚南离在兵部与李茂金的交谈都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沉吟片刻,说道:
“阵亡将士为国捐躯,理应得到最高的敬意。
李爱卿身居高位,能够体察民情,朕深感欣慰。
因此,李爱卿的提议,朕准了。
此事由李尚书你来牵头,工部与礼部共同参与,务必让英魂殿成为我大商民众的朝圣之地。”
永定帝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此事的功绩完全归结于李茂金头上。
李茂金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谢恩:
“陛下圣明,臣代所有阵亡将士及其家属,谢陛下隆恩!”
李茂金退回队列,吏部员外郎正准备按照永定帝的吩咐提议免去楚南离镇南王王位时,工部尚书突然率先躬身出列。
“陛下,臣亦有本奏。”
“讲!”
“陛下,臣近日巡视黄河沿岸,发现多处河堤年久失修,已显露出坍塌之兆。
黄河乃我朝之生命之河,其安危关乎万民生计,不可不察。
若遇洪水肆虐,恐将引发巨大灾难,百姓流离失所,损失难以估量。
因此,臣恳请陛下速下旨意,调拨银两,组织人力物力,对黄河河堤进行全面修缮加固,以保我朝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
工部员外郎言辞恳切,双手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其上详细记载了黄河河堤的现状、修缮的必要性和初步预算。
永定帝双目扫过奏章,眉头紧锁。
他深知黄河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也明白河堤失修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于是,沉吟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黄河河堤安危关乎国计民生,不容忽视。
朕命你工部上下务必全力以赴,制定详尽修缮方案,确保河堤稳固。”
工部尚书连忙应承,却又面露难色:
“陛下,臣等已着手筹备修缮事宜。
然则,户部不给钱粮。”
他话未说完,但永定帝已知其意,转头看向户部尚书:
“钱尚书对此有何看法?”
钱尚书躬身出列,面有难色:
“陛下,近来朝廷开支庞大,加之边疆战事频发,国库已是捉襟见肘。
黄河河堤修缮,实乃当务之急,但……”
永定帝眉头皱得更深,打断了户部尚书的话:
“但什么?
河堤若决,损失更巨,此等账目,你户部难道算不清楚吗?”
闻言,户部尚书心中不爽,暗自咒骂。
‘特么的,这个账老子当然会算。
但是国库到底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吗?
你算算,你继位以来,为了把宫殿和皇城修建成你满意的奢靡程度,花了多少钱出去?’
但他表面上却是表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连忙再次躬身:
“陛下息怒,臣并非不愿拨款,实则是工部要的太多,臣力有不逮。”
钱尚书的话语虽然委婉,但谁都听出来他的潜在之意。
国库,没钱了!
但工部尚书却不管这些。
国库没钱是你户部尚书无能,但我工部的款项必须安排到位。
否则,工部上下数千人,吃什么,喝什么?
因此,工部辛尚书闻言,怒气冲冲地望向户部尚书。
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愤怒。
“钱尚书,你欺我工部无人否?
可以给兵部拨款,不能给我工部拨款,是何道理?”
“我工部也可以不要户部拨款,但若黄河决堤,由你钱尚书负责!
你敢吗?!”
钱尚书闻言,脸色骤变。
这个锅绝对不能背!
“辛尚书息怒,在下绝无轻视工部之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永定帝继续说道:
“陛下,臣有一提议。
可否考虑暂时从各地商贾中筹集善款,或是发动百姓捐资修缮?
同时,臣也会尽力在国库中为工部挤出更多的款项。”
永定帝眉头紧皱,在众多大臣身上扫视一圈。
老实讲,他对户部尚书有些不满意。
但户部尚书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非常听话。
如果此时不挺户部尚书一把,必然会令想要靠近他大臣有所犹豫。
因此,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钱尚书的计策,虽不完美,却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工部辛尚书,双眸中透出一丝严厉:
“辛爱卿,黄河河堤修缮一事全权交由你工部牵头。
但朕要求你们务必让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让黄河河堤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
“臣领旨!”
“臣领旨!”
钱尚书和辛尚书退回队列之后
吏部员外郎本想出列启奏,眼角余光却发现自家顶头上司已经掏出了奏本。
于是,他只能顿住脚步,静静等待。
吏部左侍郎躬身出列,朗声说道:
“陛下,臣有本奏。”
“讲。”
龙椅之上,永定帝有些无语。
怎么今日一个个有这么多事情要上奏。
“陛下,兖州太守遭遇贼子刺杀,死于任上。
兖州大乱!
因此,臣请陛下速速选派贤能之士,前往兖州接任太守一职,以安民心。”
永定帝闻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道:
“爱卿所言极是,兖州之事确为当前之重。
然则,何人可担此重任,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静默。
众臣面面相觑,皆在心中狂喊:别选我,别选我……
太守职位,封疆大吏,固然令人欣喜。
然官位重要,性命则更加重要。
兖州太守已经连续三任死于任上,现在谁不都知道这个位子是个天坑?
尤其是新任太守,上任之初,带着精兵一千,自己还是融血境武者。
这种情况之下,任职不到一个月都被干掉了。
这尼玛,谁还敢去?
片刻后。
信义侯缓缓步出群臣行列,恭敬地向永定帝施了一礼。
随后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地说道:
“陛下圣明,臣斗胆进言。
纵观朝野,论及才情兼备、文治武功皆有所长,且于地方治理上颇有建树者,非武安侯莫属。
兖州乃我大夏重镇,百姓安危、边疆稳固皆系于此。
亟需一位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之官员以镇之。
武安侯文治武功皆为顶尖,定能引领兖州百姓安居乐业,巩固边疆防线,实为接任兖州太守之最佳人选。”
此言一出,武安侯面色瞬间阴沉,心中暗自腹诽: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信义侯!
往日恩怨,我儿虽有过失,失手把你儿子打死。
但我已付出代价,你亦曾表示谅解。
如今却趁机欲将我阴死,真是个老银币!’
然而,现在这种局面。
面对信义侯的阳谋,他虽然不想去兖州,但又不能强行推拒。
否则,必然在百官和陛下面前落了下乘。
他极为不情愿的从队列中向外缓缓踱步,绞尽脑汁想应对之策。
突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陛下,
微臣闻兖州局势动荡,贼影偷偷,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
臣心甚忧,恨不得即刻奔赴前线,以血肉之躯扞卫我大夏疆土,护佑万民安宁。
然,臣亦有自知之明。
我之生死是小,兖州乱局平定是大。
臣下虽略有谋略,但比之一人,不亚于天地之别。
故,有此人在前,臣之米粒之珠不敢与皓月争辉。”
“哦?”永定帝眉头一挑,问道:
“武安侯欲举荐何人?”
“臣!
举荐镇南王楚南离以王爷尊位坐镇兖州,平定兖州之乱!”